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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深一身炸起的毛立竿见影地被顺了下去,他明知道严宵寒是在哄人,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温柔的语意催生出了一点睡意。
两人絮叨着有的没的,嘀嘀咕咕说了半宿的话,直到四更天才躺下休息片刻。
黎明时分,外头响起更漏数声。
严宵寒侧耳细听,轻手轻脚地从矮榻上起身,却没想到他一动弹,傅深也立刻跟着醒了,然而还不甚清醒,迷迷糊糊地问:“你要走了?”
“嗯。”
严宵寒走到他床边,先摸了摸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又把翻起一角的被子细心拉平。
他弯腰时,散落的长发滑到枕畔,轻轻蹭过傅深的侧脸:“我今日要入宫轮值,你睡你的。”
傅深闭着眼,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
那绺长发轻柔地拂过他的面颊,一阵小风带得床头纱幔飘动。
他听见脚步声远去,转过了床前的屏风,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对于五感灵敏的人来说,哪怕是隔着几道门,这些细碎声音还是非常扰人,傅深不得不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水声、脚步、人语、东西拿起放下时碰出的轻响,还有严宵寒刻意压低的吩咐:“别去吵他,下午沈遗策过来……按时吃饭用药……”
也许是因为被人惦念,也可能是出于“同僚们都要去上朝而他可以在家里睡回笼觉”
这种对比带来的愉悦感,短暂的吵闹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傅深一边等着严宵寒出门,一边闭眼酝酿睡意,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抑或是朦胧中若有所感,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熟悉的诗来——
凤城寒尽怕春宵。
傅将军虽然是世家公子,但学识实在有限,以前读的书早还给了先生,这句诗的上联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他模糊地记得这首诗好像是写不愿起床的,诗句里恰好又有严宵寒的名字,因此翻来覆去地嘀咕了好几遍,直到外面声息平静,他再度沉沉入睡,在梦里似乎还念念不忘。
等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在严府的侍女伺候下梳洗用膳,又咬牙硬灌了一大碗苦药汤后,傅深仍然没想起那首诗的全名。
他是那种一旦想不明白,就会刨根究底直至钻透牛角尖的人。
傅深坐在窗前思考了半天,最后干脆对侍女道:“去你家大人书房给我拿几本诗集来,要七言绝句。”
侍女早上得了严宵寒的吩咐,不敢怠慢他,忙提着裙子去找书。
严宵寒也不是什么风雅之士,书房里诗书不多。
侍女抱了一小摞给傅深,恭敬道:“侯爷,这些是书房里所有的诗集了。”
傅深拎起一本翻看,居然还一边看一边嫌弃:“不学无术。”
侍女低垂着头,肩膀可疑地抖了两下。
这摞诗集足足翻了小一个时辰,傅深最终在一本落灰泛黄的唐人诗选里找到了那句困扰了他许久的诗句的出处,此诗题为《为有》,全文是:
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
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傅深脸都绿了,险些岔气,火冒三丈地摔了书。
傍晚严宵寒下朝回家,进门时傅深正在窗前对着案上的文房四宝发呆,他有意放重脚步,傅深抬头一看,那句可怕的“辜负香衾事早朝”
立刻开始在脑海中不停回荡。
他面色几变,一口气走岔,登时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严宵寒吓了一跳,忙过去给他拍背顺气:“怎么了?我吓着你了?”
这话问出来都嫌荒唐,傅深一边摆手,一边抓着他的小臂咳得停不下来。
严宵寒观察片刻,见他不像有事,只是不小心呛着了,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忍不住挖苦道:“侯爷,您可真稳重啊。”
傅深把他的手甩到了一边。
两人一坐一立,修长身影映在花窗上,宛然如一对璧人。
傅深的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严宵寒随口问:“在府里住得还习惯么?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下人说,别拘束。
听说你今儿摔了本书,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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