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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受了如何不公的待遇,阿丑都不说话。
不知是不是被火烧坏了喉咙,他的脖子那里也爬着一大块疤,拉扯着皮肉,结成了触目惊心的死肉硬块。
许多人因而猜他是个哑巴。
但又有和他一同喝酒的人,说偶尔能听见阿丑喝多了会嚎些醉话。
只是那话语实在是含混,便是竖着耳朵也听不出什么。
阿丑不玩女人,不赌,也不好什么吃食,他只是喝酒,日复一日地喝,手里但凡有点钱,便是不吃饭也要去换酒喝。
也不拘是什么酒,旁人请的梨花白他喝得,两文钱一大碗的兑了水的烧刀子他也喝得。
和寻常的爱酒之人不同,他像是全喝不出酒好酒坏,只当做是水一样灌下去。
那喝法在旁人看来简直吓人。
仿佛他就是靠这酒活着,离了这一口酒就活不下去。
照这样的喝法,健全的好人也得喝坏了。
但奇怪的是,阿丑虽然总是烂醉如泥,却从不耽误他做工。
他醉醺醺地去做事,醉醺醺地做好,再醉醺醺地去领些工钱,醉醺醺地离开。
拿这工钱去打些酒,再醉醺醺地睡下。
虽然总是醉醺醺的,但人们私下里一合计,却发现交给阿丑的活儿从没出过错。
就是打更也不曾错过一时半刻的。
这让小城里的人们啧啧称奇,也有些好事儿的起了好奇心。
但不管他们怎么逗他,阿丑都和一滩烂泥似的不起反应。
久而久之,闲人们也就厌了,散了。
阿丑既然如此爱喝酒,自然是攒不下钱的。
有时竟沦落到饭也吃不起,住也没地儿住的境地。
他就像是混不在意自己今天在哪里,明天又会在哪里。
桥洞睡得,阴沟旁也睡得,烂草棚子也不碍着他的事,只要有酒,他哪里都躺得下。
对吃的,阿丑也是一样的不拘。
只要能填填肚子就够了。
便是拌了烂菜叶的糟面糊,他也是照吃不误。
寻常人像他这样的活法,怕是早就病了,死了。
可或许是人贱命硬,阿丑怎么都死不了。
便是有一回遇到了豪强家的纨绔子弟调戏民女,他默不作声地过去拦了,因给那少女跑了,阿丑被纨绔手下的家奴们殴打了一顿,肋骨都断了几根,也没见着他病死。
只死狗一样在窝棚里躺了半个月,便又颤巍巍地活了。
阿丑不爱说话,也不哭,也不笑,只是终日木头一样活着,牛马一样做工,牲口饮水一样喝酒。
只是短工也不是随时都有的,没活计的日子,阿丑有钱便去喝酒,没钱就缩起来不出来,偶尔也会有人来找他做工却找不到他,但寻不着便也就不找了——像阿丑这样的人,本就是随时死在哪里都不奇怪地,谁又会特意去找他,谁又会关心他去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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