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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禾在他清明又锐利的视线里像个哑巴,她不能得罪上司,于是选择沉默。
可周鸣初并不放过她,在外面跑这么久还是这样,像个轻飘飘的塑料袋,随便一口气就吹得动,谁都能踩两脚。
他盯着她:“让你接孩子你就帮接孩子,你当销售还是做保姆?觉得随叫随到会让你的形象变得很敬业,还是有求必应这四个字能帮你镀金?不被尊重的销售做不成单,想不通这一点你趁早改行去做别的。”
文禾吞了吞口水:“我就是帮个忙……”
她想含糊过去,周鸣初却什么都猜到一样:“除了接孩子,你没替她做别的?”
当然是有的,帮开门,帮做ppt,帮跑燃气公司……文禾脑袋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烫。
她心里也知道熊美仪的要求越来越多,这会被周鸣初骂到头上,只能发出像被压扁了的一声哼:“谢谢周总指点,我记住了。”
“我没有指点你什么,都是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事情,如果这些都要靠别人指点,你或许更适合你原来的工作。”
文禾嘴唇哆嗦了一下,她忽然用力抓住车钥匙,又听周鸣初说:“销售从来靠的不是忍,如果只会做不会想,连人都不懂看,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销售,能忍多久,靠忍又能忍出多少业绩。”
“可如果靠忍能忍出一单,也算我的能力吧?”
周鸣初眼睛微眯。
文禾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好像她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她视线发暗,也有些茫然:“我人是比较笨,也没什么运气,但我从来没偷过懒,报表上面每一家医院都跑过,我也想快点开单,想站着把钱挣了。”
周鸣初没说话。
有新车开到地库,感应灯一路亮过去,文禾喉咙滚动,忽然酸得像有人在钻自己的筋:“如果我有你现在的地位和资源,我也不用帮人接小孩,不用天天坐冷板凳,不用被上司问是不是在当保姆,更不会被人抢单,辛辛苦苦跑出来的订单说没就没了,自己说一句不公平的权利都没有。”
后视镜里,周鸣初的脸像一堵泼了沥青的墙,纹丝不动。
文禾觉得自己在台球厅应该是真的得罪了这个人,甚至开始认为他之所以答应她转岗,就是为了等一个像今天这样的时机,让他更有理由踩她,或者有更多的理由否定她。
她红着眼圈从后视镜里看周鸣初:“你是副总,你坐得太高了,看不到我们底层销售难在哪里,你很多东西根本体会不到,为什么要靠自己的想象去否定别人?”
车厢里安静有一会,周鸣初问:“我的想象,有哪里是你认为不对的?”
他提起那个护士长:“你讨好她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方便,文禾抹了下眼睛:“起码我进出那个科室不会被护士和保安赶。”
“所以其他销售都进不了她们科室,一进去就会被赶,只有你来去自由?”
周鸣初声音冷静得像坐在办公室:“她接触的销售不止你一个,但有事只找你。
一次是帮忙,两次是碰巧,超过两次,你就该想想后面的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呢,文禾恍惚一秒,但还是咬了咬牙:“我在那边科室已经混熟了,可能我再等等……”
“你只是舍不得你的沉没成本。”
周鸣初一针见血。
他的话像刚磨好的剪刀,先是锋利到一句一句剪短她的尊严线,再剪开她一直以来自我安慰的包裹。
文禾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说:“你说得对。”
她就着那个表情坐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把车钥匙放到扶手箱,推门下车。
过道的灯都亮着,周鸣初侧过头,看她背着个包走向电梯间,瘦长的影子拖过一辆辆的车,穿门时用手擦了擦眼睛,然后走进电梯。
周鸣初收回视线,过一会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电话打通被挂断,打通又被挂断,他再打,那边终于接了,但就一秒,马上掐了线,快到像是只为浪费他一分钟的电话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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