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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衣袖擦了两把椅子,与时归面对面坐着。
他没有问小妹的打算,又或者打心底里觉着——
见了那么多贪婪成灾的人,小妹那无处散发的善心,总该收敛一些了吧?
果不其然,等时归再开口,她已没了早前在府衙外的急切,断断续续说着:“那些人……”
“他们损失惨重,这里的商户损失就不惨重了吗……若等他们回家后,发现家里也被洗劫一空,他们又该是何感想,怎就能理所应当地占人房屋银帛呢?”
灾难固然令人痛苦,但这不该成为作恶的理由。
说得再难听些,他们当下是抢了东西,可这些东西同样会引人生出贪婪之心,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有命抢、没命花吗?
时归想不明白。
看她表情惺然,时一也没有催促。
就这样面对面坐了半个多时辰,坐到时归双腿都有些发僵了,她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时归走到时一身边,主动牵起一兄的手,低声说着:“一兄,我们把剩下的都看下吧。”
“看看这边一共有多少间铺子,也好找人谈交易。”
听了这话,时一不免露出一丝错愕。
而时归却说:“有些人固然可恶,但肯定还有更多无辜的,总不能因几只害虫,误了大部分人的性命。”
“一兄,我们走吧。”
一哑一小的兄妹走在街上,脚步声很轻,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偶有好奇打量一眼的,见他们形容也是狼狈,又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整条商街共有大小商铺六十七家,其中包括五座二层高的酒楼,商铺中的家具基本都损坏了,就是商铺本身,经大水浸泡,过后也少不了重做修整。
一路走下来,时归又看见许多贪婪警惕之人。
可同样的,也有将好不容易滤清的一碗水给了旁边病重的陌生老人,自己继续忍受干渴的书生。
也有艰难地吃着草根
()树皮,就为了能让自己多一点奶水,好给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喂一口奶的年轻妇人。
更有人生生咬破十指,哭得眼泪都干涸了,只一心想把染血的指尖塞进昏迷过去的母亲嘴里的。
不知何时,时归那颗归于平寂的心又跳动起来。
正如府衙外的官吏说的,朝廷送来了救灾粮不假,可那几十车的粮食,在整整两郡、近一百万口的百姓面前,那就太少太少了。
就像此刻,衙门外尚有粥棚,但出了府衙庇护范围,哪怕同在府城,仍有许多人吃不上东西。
而府衙周围的地界毕竟有限,总不能承载整个府城的百姓,说到底,无依无靠的人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帮忙打理商街的当地富绅也深受水灾困扰,至今仍忙着安置家眷,自顾不暇,更没有精力管旁的了。
时归在认真思量后,决定将目光放到临郡去。
与东阳郡毗邻的除广平郡外,还有丹阳郡和上庸郡,前者又临内海,多年来凭借捕捞鱼虾,在大周也算小有名气。
上庸郡郡如其名,乍一提起,很少有人会想到与之相关的消息,便是时归想起,也下意识要给忽略了去。
然而听她说:“我们先去周围郡县看看,若有富商愿意将商街盘下,只要能尽快交足银子,价钱都好说。”
“正好东阳郡的粮铺也都关了门,若能在临郡找到买家,就顺便在当地购置粮食被褥了。”
时一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去上庸郡。
“怎么是上庸郡,不先去丹阳郡吗?”
时一沉默一瞬:……上庸郡乃当朝首宰祖地。
“啊!”
时归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因是匆忙闪过,未能及时抓住,只好先作罢。
府衙中,掌印与太子外出至今未归。
时归给阿爹留了个手信后,就连夜出了东阳郡。
她来时乘坐的马车就藏在东阳郡外的一片小山群中,为了赶路方便,这回便舍弃了马车,改作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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