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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花白的须发被朝阳辉映着,他本就身材颀长、形销骨立,此刻平静下隐隐有激情涌流的神态使得他像神话中的夸父一样,好像这杯酒喝完,就要逐日而去,直到死亡迫使他他停下。
不过,闻辩暗自思忖着,他的石窟把他困在沙州了,就算天下再大,又能去哪?
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抱拳道:“赵兄珍重。”
“闻辩!”
伽衡牵着缰绳,远远地喊道,“可以走了!”
闻辩回到队伍里,骑上了为首的骆驼。
伽衡转头做了个往上抬的手势,吹了声口哨,绵延半条街道的几十来只骆驼便一只接一只的站起来跟着头驼行进,像一排起伏的山峦,当啷当啷的铃声把半边沙州的天空都震的发白。
阿忍把头从窗户里探出去,队伍的速度不快,几个随行的杂役一边走路一边抬头和善地看着他,“赵娘子,早上好。”
“早上好呀。”
她笑道,“第一次坐骆驼车,原来和马车差不多高。”
“给您拉车的这匹骆驼是向导专门挑咧,不算太高,走路稳的咧。”
其中一个人杂役介绍道,此人带着浓重的蜀地口音,眼睛虽大,却热情地笑成了一条缝。
阿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三树。
我是这队伍里养骆驼的一把好手!
您猜给您拉车的是什么品种?”
“我只听说有一种叫‘明驼’的,可以日行千里,这莫不是明驼?”
“咱大唐用明驼来送加急快递,管得可严。
这个是风脚驼,于阗鹿和驼杂交来滴,常拿它给咱大唐朝贡。”
黄三树起劲儿地说,这帮杂役见她温和友好,七嘴八舌地就开始聊天,阿忍也乐意听。
中途集体去解手的时候,伽衡得闲,立刻来问她晕不晕车、座位硬不硬。
阿忍摇摇头,小小地卖弄了一下:“你的骆驼是风脚驼?”
“全队都是风脚驼,就我的不是。”
伽衡指了指黄澄澄的骆驼群里唯一一只白骆驼,单峰,体型几乎比其他骆驼大一半,“相传只有昆仑山上才产这种白骆驼,是专门用于赛跑的品种。”
“我以为只有马能赛跑呢。”
“都可以,我们喜欢用马赛跑,却最怜爱骆驼。
它们能忍饥挨饿、负重千斤,远胜于牛、象;又能识途找水、测风耐沙,远胜于驴、马。
可是牛、象能休憩于树荫水草边,在天竺受人尊敬,驴有乡间漫步之乐,马有原野奔驰之自由......骆驼却从没享受过。
因为它们能负重,所以永远该它们负重;因为它们不用经常喝水,所以就总没水喝。”
阿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心中感慨良久——真不怪人家有听铃声就认骆驼的神通呢,人家能与骆驼共感共情。
“我要是骆驼啊,就扔了背上的东西,躲到一个不问世事的西域小国里。”
伽衡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个,甚至对梦想中的西域小国有一个详细的设想,“门前要有不干涸的泉水,土里要有玉和宝石,树上要长葡萄和瓜果,国内要有很多漂亮的男孩女孩。
大家不打仗,每天就唱歌跳舞,我就趴在火堆前睡大觉。”
“听起来像桃花源一样!”
“阿忍呢?”
“我变成骆驼吗?”
她笑着说,“还是会背货物呀。
总要有牲畜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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