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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毛豆了啊,你们忙。”
外头水龙头哗哗响起来,钱桂华翻了个白眼:“刚波宁(江北人)!
巴子!
切——”
咣啷一声,却是顾西美手里的洋山芋掼进盆里,把钱桂华唬了一跳。
顾西美皱着眉问:“刚波宁得罪侬了?整条万春街噻是刚波逃难逃得来的,难为侬上只角格大小姐,嫁到棚户区来,是陈东海拿枪指牢侬了?(怎么?我们江北人得罪你了?整条万春街都是江北逃难来的……)”
钱桂华想?不通这个温吞吞的大嫂吃了什么枪药突然就开起火来,半晌才想?起顾西美的爷娘是扬州人,扬州当然也在刚波,不由得涨红了脸愣在当场。
陈阿娘端着红烧蹄髈进来:“西美呀,帮吾蹄髈镬子腾出来,伊就是个阿缺西少根筋,侬帮伊港啥港呀。
(帮我把装蹄髈的锅子腾出来,她就是脑子不好少根筋,你跟她说什么说。
)”
钱桂华又羞又恼,发作不得,端着一篓子鸡毛菜气?囔囔出了灶披间,迎头被女儿?撞了个满怀。
“姆妈,我想?跟大伯伯斯江他?们去中福会。”
陈斯琪红着眼眶喊。
“去去去,去侬只头。”
钱桂华一巴掌呼在女儿?耳朵边上:“撒宁奈侬(谁把你)当成侄女当成阿妹了,宁家(人家)才是正宗的一家门,阿拉是外头拾得来格——(我们是外头捡来的)”
“钱桂华!
侬再放屁,啊是想?切桑活?(想?挨揍?)”
二楼的窗口陈东海探出半个身子来喊:“琪琪,太阳噶大,勿要出去了,快点上来看电视,孙悟空《大闹天宫》来了。”
钱桂华看着女儿?哭哭啼啼地进了门洞,狠狠地瞪了楼上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凑到洗菜池边上,不知所?谓地嘀咕了几句,眼泪水吧嗒吧嗒掉在鸡毛菜上,心想?自己可不就是被陈东海逼着嫁进来的,她们一个个看不得自己是上只角出来的正宗上海人,抱团欺负她,她又有啥办法,为了两个小宁,这辈子眼睁睁没?戏了。
康阿姨拿着小本子出来:“小钱,小钱,正好要寻侬,上个号头(月)水费勿对哦,侬两个小囡来住了二十五夜,侬帮东海住了八夜天对伐?阿拉规矩嘛,人客过夜有一天算一天。
侬看看,是少算了十六个人头对伐?吾查过了,西美东来的过夜天数是对格。”
陈阿娘手里拿着灶披间里的水费大簿子跑出来,和康阿姨对了对:“对勿起对勿起,是少算了。”
陈家三个媳妇都闷声不响。
等康阿姨返身进去了,陈阿娘气?得手里的大簿子拍在钱桂华背上:“别人都记得画人头,就偏偏侬忘记忒。”
钱桂华气?不打一处来:“阿拉上只角家家独门独户独用水表,啥宁记得要摊人头?斯琪四岁也要算人头?啥名堂经哦真是。”
李雪静嗤了一声:“那你把两个小的送去你娘家好了,难道你娘家还跟你收水费?”
钱桂华气?结,嘴唇皮翕了翕,把脚边一只小矮凳踢翻忒,又悻悻然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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