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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坟头立着一块石碑,简单地刻着“顾氏之墓,元凤十六年三月初九”
,应是白云居故旧给她立的,楚青崖没有新立。
说来也巧,磕完头站起身时,一阵阴风蓦然刮过,墨云翻卷,将天上星光遮住,竹林飒飒作响,好似有孤魂野鬼游荡其间,发出号哭之音。
江蓠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咬住嘴唇,不安地望向四周,薛湛知道她害怕,将剑递出去半截,轻声安慰:“你拿着它吧。”
她强撑着摇头,“鬼魂又不怕剑。
咱们不是盗墓的,是有求于她。
我在帮我夫君查案,她作母亲的若在天有灵,会帮着我们。”
饶是如此说,府卫几铲子下去时,她还是打了个寒颤。
一回生二回熟,他们挖起土来格外迅速,不一会儿棺材就从土里现了身。
灯笼的幽光下,镇魂钉被撬起,一股陈腐的气味飘了出来。
“小侯爷,这钉子以前被撬过。”
薛湛上前,蹲下身借光细看,铁钉生了锈,木头上打的孔洞比钉身大一圈,有磨损的痕迹。
不知为何,棺材右侧裂了一条缝,他戴上手套摸了摸,木质轻软,不是常用作棺材的木料,磕磕碰碰很容易坏。
二十六年过去,棺材里陪葬的衣物都腐化成泥,一具白森森的骨骼躺在其中,双手交叠于腹部,口、胸、腹的位置放有玉片,此外就是些钗环首饰,只有金的还保留着形状。
江蓠第一次见到尸骨,捂着鼻子从薛湛身后探头看,目光搜寻一圈,问他:“你可看见金铃铛了?”
“没有此物。”
“我们走时,秋月姑姑说那铃铛是她的爱物,有放进去陪葬的呀。”
她不解。
两人站起身,听那仵作唤道:“小侯爷,可否把骨头捡出来验?”
夜上二更,风止人静。
桑芦庵南面的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更夫敲着梆子路过后,墙头冒出一个脑袋,张望几回,猫一般跳下地,招手示意后面的兄弟跟出来。
掘墓的一干人打道回府,江蓠被轻云抱着,又享受了一回轻功的好处,瞬息之间便从庵里到了庵外,双脚落地,心却因方才仵作的话悬着。
“令仪,真是多谢你了,你还要去暗道里守着,赶紧歇一歇吧。”
薛湛面色凝重,“怕是想睡也睡不着。
你上车,我叫他们送你回府。”
江蓠道:“我想回国子监——”
她话音一停,只听远处马蹄声如雷动,在无边夜色里滚滚而来,几人朝开阳大街翘首望去,皆心生讶异。
什么人敢深夜在京城纵马?一名府卫翻上对面茶铺的屋檐,向亮处凝目远眺,百来个南城兵马司的士兵从城门奔来,指挥使骑在马上,手持火把,与一名黑衣侍卫并行,后头跟着四个骑兵,高举黄伞青扇和清道旗,引着一辆青盖马车。
这马车与声势浩大的出行仪仗相比,就要简朴多了,车轱辘滚成了风火轮,弹指间就从城墙下飞驰过来,闹出好大动静。
大街两侧还未收摊的小贩互相私语起来,那指挥使一边甩鞭一边喝道:“楚阁老返京,尔等闲人不要看热闹!”
他不喊倒好,这一喊,街道两侧的民户纷纷推窗,都要来瞧个新鲜,对街上指指点点。
那粗大的嗓门隔着一条巷子飘到江蓠耳朵里,她眼珠子快掉出来——这狗官吃错药了?!
大晚上发什么疯?不怕御史参他一本吗?往前跑了两步,又想起他从未这般引人注目过,平日去上朝都没这么大的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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