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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回身走上台阶,沉声道:“陛下可知那治咳疾的药丸是从哪来的?那是楚青崖在江东做巡抚时送回宫中的贡品,先帝每日晚膳前都会服用,那天千秋宴上没再咳嗽了,还赏了本宫一盒。
据本宫所知,银甘棠蜜这味药整个大燕只有永安省出产,以璧山、金德县一带最佳,楚青崖的堂叔就是贩药材的,铺子里正有货售卖。
他知道这两味药同服会致死,因此告诉了先皇后,以备不时之需。”
她停了几息,似是难以启齿,蹙眉道:“先帝与本宫一母同胞,自小情谊深厚,而本宫总病着,不能常露面见人,所以千秋节那日他拉着本宫聊了好一会儿家常。
若不是他说,本宫还不知道,先皇后寝宫内竟藏着楚青崖赠她的木雕挂饰,是他亲手雕的!
前一天夜里,先帝将下人都赶出去,召皇后质问,在宫里大发雷霆,将那木雕砸碎烧了,后一天皇后的亲信宫女就在莲子汤中下了毒,将先帝……唉。
先皇后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被羽林卫发现,便心虚服毒自尽了。”
她哽咽着以袖掩面,“先帝一死,本宫一个妇道人家没了倚靠,就是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只有为他诵经超度。
去年春天先帝夜夜托梦,本宫实在忍无可忍,因此拖着病体寻找人证物证,发誓要让他在九泉之下安息。
你们这些大臣可还记得,当时没人敢侮辱帝后二人的遗体,只有楚青崖一意孤行,奏请今上秘验,本宫可以断言,他就是趁机毁去遗体腹中的药渣,让他们把这个秘密带入地下。
后来他在验状上写先帝死于银甘棠蜜引发的旧疮破裂,是把罪名都推给了下毒的宫女,先帝春秋正盛,只饮下那碗莲子汤,绝不会走得那么快。”
萧泽听得愣住了,好半天才道:“姑母,你说的……”
他似是想起什么,看看默不作声的薛阁老,又瞅瞅圈椅上的楚青崖,再瞧瞧惊骇万分的臣工,顿觉自己这龙椅坐得艰难且痛苦,恨不得丢下这个烂摊子跑回去读书练功。
楚青崖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安静下来,乖乖地问:“楚先生,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楚青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振了两下广袖,面向大长公主郑重地道:“殿下——本官姑且称您一声殿下,您是否说完了?还有没有别的惊天秘闻?文武百官这个月可都指望着本官的累累罪行做谈资啊。”
大长公主站在阶上,冷冷地俯视着他,像看着一只即将被踩死的蚂蚁。
他的心脏忽然刺痛了一下,抿了抿唇,扬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本官就当在茶楼里听说书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都往本官身上扣,本官是花街柳巷里靠脸吃饭自荐枕席的小倌儿吗?辱没本官也就罢了,竟还诋毁先皇后的清白,编出这么一桩宫闱丑闻来。
本官可没您天赋异禀,靠一张脸就能蛊惑人心,喔,本官也生不出孩子来,哄得孩儿他爹自诩真龙天子犯上作乱。”
他面色霍然一厉,断喝道:“你一介南越余孽,假冒皇室,污蔑朝官,囚禁宗亲,妖言惑众,玄英,给我剥去她的朝冠朝服,卸了她的易容!”
前几字入耳,大长公主一惊,疾步走到王总管身后,亦怒喝道:“你疯了?!
人证物证俱在,来人,现在就给我把他押去诏狱!”
这两声大喊交错着回荡在广场上空,檐上一群鸽子呼啦啦飞起,掠过湛蓝的天幕。
此刻朝阳已从地平线升起,万道金光从东边洒照而来,披在宏伟壮丽的殿宇上,朱红的城墙迎着光,显出鲜艳明亮的色泽,最右边的门洞内突然奔出一名羽林卫,随之而起的是雄浑的鼓声。
千钧一发之际,这鼓声咚咚隆隆,如同一支雕翎箭直直射往朝堂,所有人的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这是怎么了?”
萧泽紧张地问。
薛阁老最先反应过来,“有人在午门外敲登闻鼓,要告御状。”
说话间那羽林卫已飞奔至玉带桥下,声嘶力竭地高喊:“启禀陛下!
有人叩阍,状告堂上一人,要入朝说话!”
“是谁?”
“诰命夫人江氏带着一顶轿子,里面有个女人,自称是……是安阳大长公主!
小的们愚钝无知,分辨不出,请圣上裁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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