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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道外,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青缯车,不知何时来的李景焕一步一磕绊走到近前,脸色苍幽若魅,没有一滴血色。
簪缨侧了侧余光,如见陌路。
她今日来此,只是想亲眼看看庾氏的下场,算是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
她知道,庾灵鸿余生的日日夜夜,只会委顿在此,感受着从云端跌入泥沼的痛不欲生,慢慢化为一具枯骨。
她抬起指尖微拢披风,是时候该回去。
“母后……你说什么?”
李景焕那一双瞳仁,却黑沉如一片深渊。
郊外最后一点天光暗下去,四野冷风起。
“不,焕儿,我……”
再狠毒的人,面对自己子女时,总是希望隐藏住身上不好的一面。
庾氏嗫嚅之时,李景焕已咬牙上前攥住她的腕子,冲力之大,竟短暂地搪开了挡在门口的铁戟,刃锋划开他掌缘,鲜血直流。
李景焕感受不到疼痛,声音前所未有地绝望,“你拿她当——”
那个字,他心头百颤,道不出口。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道洁白的身影。
原来长公主说的没错,他什么都不知道!
阿缨遭受过的一切,出自他生母之手,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解药呢?”
李景焕往前揪着庾氏低吼,“你给她下了什么?你怎能如此狠毒!
解药呢!”
庾氏颤着唇注视这个眼神视她如仇敌的年轻儿郎、她亲生的孩儿,怔忡半晌,又哭又笑:“你不问母后这一夜是如何过的,只问这个么……好,好,好儿子,告诉你,没有解药,她只有等死!
怎么样,你要杀了我为这贱人报仇吗!”
李景焕牙底生生咬出血丝,攥在手里的一圈骨肉慢慢缩紧,却又无能为力。
簪缨看够了这场无聊戏码,只在听到“没有解药”
几字时,不由又想起那味熬了十六个时辰的药,晦黯地出了会神。
暮色四合,她转头对侍女道:“咱们回吧。”
“阿缨别走!”
李景焕闻声慌张回头,像害怕丢掉什么至重之宝一般跑到她身边,因跪了一个昼夜,滴水未沾,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在女子脚下。
他爬不起来,便死死握住她的一截裙裾。
望见裙底微露的绣舄尖尖,李景焕终于泪眼模糊。
“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负你。
阿缨别怕,我定能找到解药救你。”
时至如今,这样不值钱的悔恨,已经不能在簪缨心里激起半分涟漪了。
她眼望高山,蹙眉只道:“你不是负了我。”
“我是傀儡,你如蒙童。
你根本连事情全貌也不知,一直活在别人给你编织的梦里。
你连辜负二字,都配不上。”
她前世被庾灵鸿当成傀儡养了十五年。
李景焕觉得她木讷无趣,呆板寻常,这些话,原可以当她的面说的,他若早说出来,说不定一语棒喝,她就醒了。
可,他不能说她这个木头样的人,内里也是空空荡荡的。
李景焕,我用心腔子里锥出的血,爱过你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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