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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
苏文打断了于曼颐急切地叙述。
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再度翻阅起于曼颐的画。
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些方才忽略的细节,例如即便是模仿这些平庸之作,她的笔触仍然是具有灵性的。
但她藏起了自己的灵性,因为平庸的东西才能让她用最快的速度寻得安身立命之法。
苏文对着她的画又思考了一会儿,抬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说自己并不是为了学美术而来,这话并不准确。”
于曼颐茫然看着他。
“你所说的这条路,叫工商美术,”
苏文很有耐心地向她解释,“这在上海,已经是一门专业的美术分支了,有专门的美术班,更注重商业应用,只是我不从事罢了。
你所说临摹的那些包装图案,也大多是上海发过来的。”
工商美术。
于曼颐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默念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如此简介而贴切地将她方才表达的一切囊括了进去,仿佛将一簇漫无目的生长的枝蔓用外力聚合,指向了一个锚点。
“不过你表达得很清楚,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苏文夸奖于曼颐,“那我要你在这次的短期课所临摹的画作,或许会与别的学生有所不同,但也没有那么大的不同。
于小姐,美术这事殊途同归,我看你的这些模仿之作,你应当懂我在说什么。
你若是认同我的话,我给你开一张单子,你去附近采购纸笔颜料,三日之后便可来上课了。”
而于曼颐仍沉浸在“工商美术”
这言简意赅地四个字中,点头的时候几乎有些恍惚了。
“我……认同的,”
她说,又在意识到这课程敲定后改口喊道,“苏老师,我很认同的。”
…
于曼颐这一个中午所摄入的信息量比平日在学堂三天都多,她等苏老师开单子的时间都用来自我消化。
从画室出来后要过一座石拱桥,于曼颐拿着单子站在桥上思索片刻,想到这些画具可以叫方千来陪她买,然后说是方千的,这样于家也不会有人觉出异样。
于曼颐发现人受过一些教育之后,大脑运转的速度就会快一些,思考问题也会更有逻辑些。
像是这些事,放在以前,她或许三天才能理明白,而现下在桥上站一会儿就理明白了,看来人这脑子实在是越用才能越活。
她在桥上很愉快地站着,又因为午后的阳光太刺眼而将眼睛眯了起来。
她眯着眼睛和一辆从远处驶来的乌篷船打招呼,满头白发的船夫用浓重的绍兴口音问:“你是谁家的女儿?”
“我是于家的女儿。”
于曼颐说,打招呼的胳膊举着,宽松的袖子往肘处滑落,露出的小臂在太阳底下白皙发亮,腕上还有一串蓝玛瑙石的手链,是她自小就在戴的。
“好姑娘。”
船夫夸奖道,而后一撑杆子,从桥洞下面钻过去了。
于曼颐又跑到桥的另一边看乌篷船远去,心想,她还没有带宋麒他们坐过这种船,下次来城东是可以坐船的。
但她又想,上海虽是大都市,也未必没有河道,或许人家并不觉得这些船很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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