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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江楞了半天才觉得疼,对着面前的热水瓶直接一胳膊抡了出去:“侬是坏宁!
吾叫亚叔打侬!
叫阿舅打侬!
(你是坏人!
我叫叔叔打你,叫舅舅打你。
)”
她到底人小,热水瓶擦过钱桂华的肚子摔在了地板上,还好没破,但是冰水淌了一地,吓了她一跳。
陈阿爷正好下班回来,气得不行:“哪能回事体!”
(怎么回事!
)钱桂华抱着肚皮讪讪地坐回自己床上:“都怪我不好,刚刚告诉斯江她爸爸妈妈明年要生一个弟弟,今年就不回上海看她了。
没想到她人小脾气大,把热水瓶摔了,还好是冰水,要是开水,我和我肚子里的小东西就完结了。”
斯江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跑到钱桂华面前仰着头瞪着她:“侬瞎港!
吾爸爸妈妈最欢喜吾了!
(你瞎说,我爸爸妈妈最喜欢我了!
)”
钱桂华伸手去拉她:“嗯,喜欢你,但也要喜欢你弟弟的呀,不能光喜欢你一个对吧?”
斯江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摇摇头又拼命点头,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她胡乱擦一把,可是擦不完。
陈阿爷翻出一把竹尺:“陈斯江!
我陈家的人这么野蛮的吗?一点道理也不讲?你爸爸妈妈要生弟弟,你应该高兴,高兴懂伐?!
你发什么脾气?啊?还乱摔东西,你婶婶肚子里还有小宝宝,你想干什么?我看你反了天了,天天跟着你舅舅不学好,将来也要做没出息的流氓阿飞是不是?”
斯江梗着脖子哭着大喊:“吾没!
吾没发脾气——!”
“你还没发脾气?对着阿爷还敢乱吼乱叫,哭什么哭,你不讲道理还委屈上了?不给你做规矩不行了,手伸出来!”
啪啪两声,竹尺打在斯江手心,斯江发着抖抽噎着想忍住不哭,又啪啪两声,打断了一根弦,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钱桂华挪开眼,想了想也哭了起来,她哭她自己。
去年国庆节因为顾北武的那篓子大闸蟹她多了几句嘴,就被喝多了的陈东海打了几巴掌骂了一晚上,连陈斯江这么小的人都记在心里,她的脸,真是没地方搁。
结果,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发现陈斯江不见了的是她小堂哥陈斯民。
斯江有三个堂哥:二叔家十岁的陈斯军和六岁的陈斯民,三叔家七岁的陈斯强。
陈斯民小朋友身高134,体重34——公斤。
他年龄和斯江最接近,平时总被父母拿来和斯江做各种比较:走路比斯江晚,还没她走得稳;说话倒比斯江早,可架不住她两岁就毛主席语录琅琅上口;数数也不行,斯江三岁就能数到一百,他六岁的人三加五还总等于六;认字就更不谈了,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只有在吃上头,他的饭量是遥遥领先的,加上阿爷阿娘待金孙们格外不同,他吃肉斯江喝汤,这个压倒性胜利一天一趟,极大地抚慰了他日常受伤的小心心。
这天早上,斯江和三个堂哥,加上李奶奶家的两个孙子,被康阿姨家的高中生康坚和初中生康岚领着,从一只门洞里鱼贯而出。
他们会合了弄堂里其他的打冰水分队,五六十号人跟龙卷风似地从狭窄的弹格路上杀向康定路国棉二十厂,一路的马桶痰盂罐煤饼炉子吃饭台子小矮凳全遭了殃,老头老太们在后面跺脚喊着小赤佬,可惜鸡毛掸子追不上那几个调皮捣蛋的狗东西。
打好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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