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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地面之下只有一层而不是更多层,他找准时机松开手,落地的瞬间前滚翻,五脏六腑依旧猛地一颤,恶心得他差点呕吐出来,他边祈祷着这个时候不要有人使用电梯边使用权限打开地下一层的门,左手握着骑士剑,从电梯底端攀爬进地下一层的门。
“坐标……”
在地图上定位自己的位置,单片眼镜给出的坐标距离这里并不远,只是刚刚的自由落体让他全身上下都觉得相当不适,他扶着回廊的扶手喘气,手背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赶往坐标相应的位置,整个地下一层看起来都没有人,身上之前被火药波及到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姜澜生单手按住胸口,在bias界面上重新将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失效的痛觉屏蔽拉满。
屏蔽痛觉不代表伤口并不存在,他全身无力,勉强撑着身体推开坐标对应房间的大门。
屋子里影影绰绰地散发着蓝色的光芒,天花板上没有灯,光源来自房间内营养仓的正下方。
姜澜生介入照明系统,推高室内亮度,营养仓下方灯光渐亮,他这才看清房间内不止门口的两个营养仓,而是并列两排,从手边延伸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他勉强往前走几步,手按在营养仓顶部,透过透明的舱盖,他清晰地看到营养仓里躺着一个男人。
黑色的长发,鼻梁上架着单片眼镜,无机质的双眼半睁着,眼角狭长。
与刚刚被程橙杀死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难以言喻的恐慌突如其来地席卷了姜澜生的全身,他沿着仓头奔跑,一模一样,每个棺材般的营养仓中存放的男人都和那个人一模一样,有什么东西在大脑深处喷涌而出,有关于这个男人,有关于程橙,有关于露台,有关于古堡,姜澜生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低声哀嚎着,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碰到连接着营养仓的管道,他大口喘息,艰难地撑起身子,继续向前爬,他发现自己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他认识这个人,他甚至曾经和这个人在战场上同生共死。
时——眼前bias界面疯狂扭曲,海蓝色的灯光宛如记忆之障,堪堪帮他抑制住即将彻底崩溃的bias,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的芯片信号时断时续,痛觉屏蔽也时断时续,大脑炸裂般的疼痛,他终于蜷缩在地上,像一条难看的虫子般扭曲身体。
嗒,嗒,嗒。
是人类的鞋跟敲到地板上的声音,姜澜生勉强睁开眼,顺着那双干净的皮鞋向上看,上面是笔直的裤管与修长的双腿,双腿的主人蹲下身,伸出手抚摸他的侧脸,那触觉温柔熟悉得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乔……”
“我爱你。”
“……瑾瑜。”
他轻唤对方的名字。
“我爱你。”
他听到对方重复道。
“但是时间到了。”
大量的马赛克盖住了他的双眼,他竭尽全力也没能看清自家永久法定伴侣的表情,那双手沿着他的侧脸挪动到他的后脑,曾经被他吸吮过无数次的修长手指轻柔地敲打着芯片槽的位置,他感觉到自己的头被对方抱了起来,对方的味道铺天盖地,像家,像港湾,像他唯一的庇护所。
“乔瑾瑜……”
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声带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火辣的痛觉倏然褪去,整个灵魂都变得轻巧,姜澜生发现自己又能思考了,只是肉体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的控制。
然后他意识到这种感觉相当熟悉,他曾经经历过的,在梦里。
在那个实验室的房间里,在眼角泛红的乔瑾瑜面前。
他看到他的伴侣满足地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他的发顶,又操控他的身体站起身,与乔瑾瑜面对面。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我亲眼看着你杀掉时光,我等你向我质问,却只等到你来到第一生产厂。”
他想张嘴说话,他的嘴巴却已经失去了控制,他的肉体呆滞的站在乔瑾瑜对面,他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将乔瑾瑜眼角眉梢所有的难过都尽收眼底。
“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我不接受永久伴侣申请么?那是因为……它是一个标尺,意味着我们终将会走到今天。
“只要你亲口说出想要我同意你的申请,那么距离你的bias崩溃就只剩下很少的一点时间,无论那个时间点我选择接受还是拒绝,结果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一切?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两次,三次,很多次,无数次。
“其实我瞒着你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爱过你很多很多年,比你想象得还要长久。”
乔瑾瑜大手一挥,地下室所有灯光瞬间亮起,将房间内全部营养仓都照得通明,他可以清晰地在一片明亮的蓝色中看到他毕生最信任的伴侣泫然欲泣,孤独地伫立在房间正中,而乔瑾瑜的对面只是个没有任何表情的、和营养仓内每个名为时光的人差不多的、无机质般的人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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