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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不久,祝英台派一个小婢来请陈操之去围棋。
祝英台已经淋浴过,并未敷粉,清秀容颜显现,双眉如柳叶,眉梢微挑,显得既秀美又神气,眼睛细长有妩媚之姿,鼻梁精致秀挺,嘴唇轮廓鲜明,虽是男子束发缣巾、白绢单襦的妆扮,但若是不敷粉刻意掩饰的话,徐氏学堂绝大部分的学子都会看出祝英台是女子,这也是祝英台平日少与他人交往的原因。
只是今夜,祝英台却以素面真容面对陈操之了!
陈操之只在进房时看了祝英台一眼,便只专注于棋枰,打开棋奁,拈子在手。
祝英台道:“这夏月敷粉真是恼人,左颊生出了两个小红疱——”
陈操之头也不抬地道:“夏日出汗不畅,自然要长疱。”
祝英台问:“那么子重兄,我不敷粉可好?”
陈操之淡淡道:“还是敷粉吧,晚边洗净便是,英台兄敷粉更有俊逸之气。”
祝英台便不多说什么了,二人纹枰对弈,棋到中局,外面下起了暴雨,此时棋局激战正酣,窗外的雷鸣闪电、风雨交加,棋盘上二人也是短兵相接,激烈异常。
祝英台道:“这棋局太繁难了,子重兄真是招招紧逼,毫不容情啊,子重兄前日容让了我一局,是不是以为从此以后与我再无对弈的机会了?”
陈操之道:“岂敢相让,以英台兄的棋力,我哪敢放松半分,既为同窗,又居同郡,日后总有相见之日,又怎么会再无对弈的机会呢。”
祝英台问:“在华亭渡口,子重兄一再请我不要远送,为何后来一句也不提了,难道真要我一直送你回钱唐?”
陈操之微笑道:“自然要送我回钱唐。”
“为何这般肯定?”
祝英台傲气上来了。
陈操之道:“因为你要顺路回上虞嘛。”
“啊!”
祝英台惊道:“你又如何知道了?”
陈操之道:“哪有把婢仆全部带上为人送行的?而且先前你的一个仆人对冉盛说过了,是回上虞,冉盛告诉了我。”
祝英台细长妩媚的眼睛盯着陈操之,问:“这么说子重兄是认为我并无诚意,是欺骗你了,根本就不是特意为你送行?”
陈操之抬眼看着祝英台,微笑道:“何必在意,能与英台兄一路同行回乡,是大快事。”
祝英台闷闷不乐,又下了几手棋,因心绪不宁,很快就输了,收拾棋子时终于忍不住说道:“半月前英亭回会稽,不是,是回上虞,我本来是要与他一道回去的,但想着徐博士的《焦氏易林》尚未授完,就决定留下继续听讲,而且又知道子重兄是月底前要回去的,正好一路同行,事先未明言,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趣而已——前日子重兄离开吴郡南城驿亭之后,我便向徐博士辞行,半路上遇到徐邈和刘尚值,说你走的是华亭这条路,我便一路赶来,一直追到华亭渡口也未见你的踪影,问渡口艄公,说并未见到有你这样的少年郎渡江,我就知你去了陆氏庄园,便在客栈住下再等你一夜,若你次日一早还不启程,那我就独自过江先行了——”
陈操之道:“抱歉抱歉,我并不知道你也要回乡啊。”
说罢,拱手道:“夜深了,我回房歇息,英台兄晚安。”
陈操之走后,祝英台独自在棋枰边坐了很久,高傲的性子让她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不明白为什么要向陈操之解释那么多,有必要吗?心想:“陈操之去陆氏庄园是见花痴陆葳蕤吧,竟半句也不提,我又何必向他解释那么多!”
思来想去,心绪难平,又命小婢去箧中取出一面精美铜镜,在油灯下揽镜自照,心道:“难道我容貌这么似男子吗?不敷粉陈操之竟然不觉有异,这个陈操之就琴棋书画聪慧过人,其他的可真够迟钝的。”
看来看去,忽将髻上缣巾解下,又散开发髻,让一头青丝披散下来,再看镜中,宛然好女子了——祝英台轻叹一声,解衣上床,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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