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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赵河明在诗词歌赋上的心思很淡,也就少有书道传世,加之“虎爪书”
难写,他门下学生虽多,除了玉霖,再没有人得过真传。
王充站在毛蘅身侧,看着信上的字,内心也在打鼓。
天机寺的案子从他手里过到张药手里,他以为奉明帝的隐掌覆上,天黑之前,刘影怜必死,天机寺大火,终将以“孤女纵火至寺庙焚毁”
盖棺定论。
这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死一个刘影怜,他的兵马司脱责,红铺的火丁军也可以活,甚至连那些骗廷杖的科道官员,也都暂时能消停,得以保全性命。
然而,这封出自赵河明的手书在登闻鼓前被当众揭出,就已经成了北镇抚司想掩也掩不住新证。
玉霖把刘影怜从一个无足轻重的罪囚变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即便这个人证是一个哑巴,三法司也无论如何不能纵容北镇抚司将她刑杀灭口,否则赵河明火焚天机寺的罪名就再也辩不清了。
赵河明倒是不至于因此而死,但他的政治生命却很可能会由此斩断。
他是大梁最年轻的刑部尚书,也是前途最好的内阁辅臣,不论是内阁还是三法司,都不愿自断其臂膀。
王充一面想着,一面望向登闻鼓下的玉霖。
风吹起她身上的素麻裙,她背风而坐,静静地望着那面巨鼓,全然不顾长安门前针对她的行径,而越发喧闹的人群。
王充想起她曾经的身份,继而想起她从凌迟的刑架上脱身,在大理寺反杀王少廉的事迹,后脊微微发冷。
她明明已经是个一无所有的官婢了,如何能为了一个孤女,把三法司逼到这个地步。
“这……真的是赵尚书的字吗?”
王充问毛蘅。
毛蘅这才朝玉霖看去,压低声音道:“这世上会写虎爪书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河明,还有一个,是玉霖。”
王充忙道:“那这封信就不能是她玉霖写的吗?”
毛蘅摇了摇头,“她在大理寺受过拶刑,你看她的手……”
“手……”
毛蘅叹气了一口气,把信摊到王充眼前,“以女子之手,修炼虎爪书本就勉强,玉霖虽擅此体,可走笔运墨之力,和她的老师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而这封信上的字,运笔时力道之深,已不是女子的手力可及,更不可能,是玉霖那只受过拶刑的手,所能写出来的。”
王充不禁抓耳挠腮,“那就奇了啊!”
这一句惊异的话,传入了玉霖的耳中。
玉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沉默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诏狱中的张药,在刘影怜面前一时没绷住,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张药真的太困了,困得已经听不进去,李寒舟在他耳边说什么。
昨天夜里在宋饮冰的居室里,玉霖在烛下,忍着手指上的剧痛,几乎自虐一般地,写出了一手赵河明的“虎爪书”
。
然而,正如毛蘅所言,即便玉霖在赵河明门下,苦练过这一手字,也只仿得形与神。
浅看无异,但通书道者,诸如毛蘅,吴陇仪,甚至许颂年,深看之后,都能发现端倪,何况她手上的拶刑之伤,已伤及筋骨,不经数年修养,根本不可能恢复到受刑之前。
张药眼看着玉霖,用嘴死死地咬着一条白布,狠逼她自己握笔。
张药知道拶刑对女子来说有多要命,筋骨之伤,触之即痛,莫说是提笔写这极难的书体,哪怕只是开合抓捏,也足以要掉玉霖的半条命。
所以虽只是短短几行字,写尽之后,她也已是背脊湿透。
张药拿起那张纸扫了一眼,他自己的字虽然写得很难看,但鉴赏之力,倒勉强还在,玉霖这一手字,“形”
是够了,但笔锋甚软,墨迹凝滞,一看就不可能是出自赵河明之手。
张药放下纸张,“你眼睛不好,你就当毛蘅这些人也和你一样吗?”
玉霖举着一双痛得她发抖的伤手,脸色苍白地看向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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