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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收了谁的钱,得了谁的利,听了谁的指使,撒了这弥天大谎,出来害人?”
孙氏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竟说得场中陷入鸦雀无声的境地,只能听到她一人的声音。
“你还是个寡妇,旁人还说你守贞忠烈?我呸!”
孙氏一口唾沫呸在黄寡妇的头脸上。
“一个忠贞忠烈的女子,竟用逼奸这种事来陷害人,我看你一点都守节忠贞,你也就做个样子,哪个贞洁女子不是视‘奸’字如虎狼蛇蝎,避之不及,你倒好,竟拿出来当做工具害人?”
“别说我丈夫逼奸你,这话也就唬唬不知事的人。
就说说我丈夫,身为秀才,还是浩然学馆的教书先生,多年为人师表,教出的学生不知几许。”
孙氏面向众人,一字一句地道:“他的人品、德行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容得你随意污蔑?在场的乡亲父老也不少,都是咱定波县知根知底的人,就问问,我丈夫顾秀才这几十年来,为人如何,品行如何?在定波县里的风评又如何?”
“你还说我夫君逼奸你,你简直贻笑大方,恬不知耻!”
孙氏的气势越来越高昂。
相反,黄寡妇经过这番逼问,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竟身软无力,萎顿当场。
孙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黄寡妇唾骂着。
“就问问你到底是有才,还是有貌?”
“咱们就不拿旁人做比较,就比较你我。
就你这样的品貌,不是我这个比你年长的贬低你,我丈夫用得着逼奸你?他若真是贪色之人,何不拿银若干,去拿花楼找几个花娘不痛快,去逼奸你一个克死丈夫公婆的寡妇,他不嫌晦气?”
……孙氏这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接连而来。
本是悲愤还在哭,说着说着画风就变了。
且言语之猛,言语之烈,简直挑战旁观者的耳朵,可你又不能说她说得不对,只能说是人被逼急了吧。
人性总是惯于同情弱者,就好比人们之前同情黄寡妇,同情她可怜被人欺辱,所以憎恶‘作恶’的顾秀才。
可此时,一个妻子一个弱女子,被逼成了这样,逼上了公堂,不惜大放厥词也要当众为夫伸冤,同样也让人不禁起了同情心。
而且人家说的没错,顾秀才到底做了多年浩然学馆的先生。
浩然学馆那是什么地方?在定波县当地,但凡当地的孩童读书,首先考虑的就是浩然学馆。
这是浩然学馆开设两代人近百年来的根深蒂固,是多少年来的苦心经营,是陈夫子乃至一众先生们的人品、德行乃至学问的保证。
这些不光得到了当地百姓的认可,也得到过官府的嘉奖。
就不提从顾秀才手里教出了不知多少学生,有些即使不是他教出来的,但本身是浩然学馆出来的学生,或者说家里有人在浩然学馆中读过书,自然就有偏向性。
本来没有人提及,大家也想不起来这是一位先生,只觉得是个秀才做了恶事,可此时被人提起来了,大家突然想起来——原来,这个秀才还是浩然学馆的先生?浩然学馆的先生,会做出逼奸寡妇的事?这是说笑吧?是假的吧?是骗人的吧?是被冤枉了吧?这是人们的第一反应,也是极为真实的反应,是不牵扯其中,没有任何立场及倾向性的真实反应。
因为这第一反应,也让围观的人们意识到,这案子中有许多地方有些不合理,到底不牵扯其中的路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而很显然,孙氏接下来的话,将所有不合理之处都一一揭露了出来。
为何一个寡妇,竟张口逼奸闭口逼奸,毫不以为耻?这要归咎于黃烂牙,因他是代嫂应答,所以他的言论被下意识代入到了黄寡妇的身上。
一个浩然学馆的先生,堂堂一个秀才,为何要去逼奸一个寡妇?难道那个寡妇美貌惊人?去看看黄寡妇本人,人畏畏缩缩也就不说了,大致看过去顶多也就清秀之姿,脸有些发黄,似乎营养不良,皮肤也有些粗糙,不如人家秀才娘子。
确实是很明显的对比。
孙氏本就长得不差,不然能生出顾玉汝这个美人胚子的女儿?她底子好,人也白净,只是因现在年纪大了,又是当了娘,再加上家境贫寒,平时不太注意打扮。
即是如此,站在黄寡妇身边也是很鲜明的对比。
道理可能不懂,但美丑一眼可见,路人的眼可不瞎。
还有,顾秀才逼奸寡妇,难道不嫌晦气吗?要知道,当下的人都是极为迷信的,不然也不会有冲喜克夫之说。
一个寡妇,克死了丈夫,还克死了公婆,她哪怕就是一朵花儿,花儿上镶了金,正常人也会避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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