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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烟气被太阳一照,消融得无影无踪。
春来县城中,原有许多同样高挺着肚子,四肢如柴瘦的男男女女。
他们的肚子也同土地、水源一样,蒸出许多黑烟。
黑烟冒出来时,他们,包括那病夫的肚子,迅速瘪了下去。
而人群中,忽然有几人惨叫起来,他们的肚子倒是迅速鼓了起来。
邱阳知府惊呆了,却听酒疯子笑了起来,对那些围着他的衙役说:“还不捉拿那几个倒地不起的?他们正是潜藏到贵县,来看鱼儿这热闹的盗匪,其中,就有大盗头子啊!”
本是得令去捉他的衙役们下意识地听从了,将倒地的十几人死死捉住。
病夫已然不病,讶然地抚摸着已经憋下去的肚子,只觉全身精力无穷。
他的大肚子病,是如今乡民们常得的病,本来已经绝望等死,如今怎么这就好了?这难道就是仙家手段?
等听到酒疯子的话,他立即就信了,连自己的身体情况也顾不得,惊恨而起,一下子就抡起拳头,往那起盗匪身上砸,张口去咬他们的肉。
等衙役将他拉开,大盗头子的耳朵已经被他血淋漓地咬了下来,才惨然而笑,就要向鱼儿、酒疯子行大礼。
他还没礼成,就被酒疯子扶住了:“如今,鱼儿的能力还有限。
但从今后,春来水净,此县蛊胀,二十年不复矣!
汝平生之恨,如今消几分?”
如果只是个人的病暂时地好了,只杀死了那个别盗匪,他可能只消分恨。
但环顾四周,那些因为大肚子病好转而快乐极了的,跟他一样的穷人,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盗匪,看着昏迷不醒的严内侍。
“病夫”
的眼角淌下一滴泪,咀嚼着这句“春来水净”
,神态却松快很多,挺直背脊,说:“六分!
我平生之恨,减六分!”
老乞婆也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麻木的神态似乎有了一点儿触动,嗫嚅双唇,却不语。
就算有这神仙手段,能消这病夫六分恨。
却如何平她终身怨?
她青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
流离颠沛,好不容易在亲友家中能落脚,又次碰上大灾,亲友不是饿死,就是失踪。
唯有她还活着。
她的身体不好吗?不,她无病无痛,只是饥饿,却很硬朗。
否则,也活不到今天。
她还有什么亲人吗?六亲已死绝,家亡族亦散,伶仃天涯。
她年纪已迈,青春本就该丧,他们再为她挽回,心已是灰烬,也无甚意思。
要给她钱吗?她不要。
现在,要钱也没有用了。
在人生的最后,去享受挥霍,既保不住钱财,也只会加重她对自己绝大多数人生的怨。
老乞婆糊糊涂涂的,却又清清楚楚的,她只是已经认了自己的命。
这霉命!
银鱼却摆尾,在众目睽睽之下,游出陶罐,游到她跟前,绕着她转了一圈,也觉得十分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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