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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东苑进学是有福气的。”
“西苑五年只出师了我一个。”
她叼着笔杆,又出了神。
她虽然固执地穿着阿娘缝给她的小郎君袍子,坚持做男童打扮,由杨先生带进坞壁。
但除了东苑这批新进的小童不知情,其他人谁不知道她这个‘童子’的底细?
坞主为什么不把她安置在西苑,归娟娘子教导呢。
阮朝汐环顾左右,闹哄哄如鸭子塘的学堂,一群激动商议得唾沫横飞的小子们。
她提笔在新发下的白纸上习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两句话写了一遍又一遍,这回留意避讳,刻意少写‘玄’字,横平竖直的正楷大字写满了整张纸。
如今东苑还是矮冬瓜的天下,她混在男童里不显异样。
但人都是会长大的。
东苑的矮冬瓜们,总归会有一日长成霍大兄那样俊秀高挑的郎君。
明年课分文武,文武兼修。
文臣也需像霍大兄那样,练出一身箭无虚发的好射艺才能出师。
她呢?练得出头吗?
就算她文武都学得不差,会不会坞主一句吩咐,便把她像当初的娟娘子那般,从东苑送去西苑,把小郎君不必学、但小娘子们要学的本领,一样样地从头学起?
即便五六年后,她样样本领学得精通,如霍清川、娟娘子那般被留为荀氏家臣。
吃穿不愁,居有精舍……
做了高门大姓的家臣,从此有主仆从属之约束,不再是自由身。
阮朝汐停笔。
她虽然喜爱云间坞的安宁岁月,喜欢博学多才的杨先生,敬爱温柔和善的坞主,但她很不喜欢荀氏拔擢家臣的严酷筛选规矩。
她清苦日子过惯了,挨饿受冻并不觉得怎么苦。
她从小跟着阿娘东奔西走,颠沛惯了,却也自由惯了。
云间坞里衣食安稳却处处拘束的日子,她并不怎么习惯。
今日秋高日清,庭院里的光线明亮,学堂的几扇木窗全部敞开着。
难得杨先生不在学堂里,童子们抓紧时间交头接耳。
四面八方清脆的笑闹嘈杂声响里,阮朝汐叼着笔杆,盯着窗外的阳光出了神。
当日放课后,晚食是管饱的白米饭,长食案端上整盆喷香的肉大骨,搭配爽滑的莼菜羹。
童子们狼吞虎咽,几乎把舌头都吃下去。
扒饭的间隙,阮朝汐试探地提起一句,问的是身边的陆十。
“我们这些入坞的童子,每日的吃住花费肯定不少。
坞里没有要求过……签身契……之类么?”
陆十筷子停住,吃惊地从木碗里抬起脸。
“身契?不是早签过了?”
陆十满脸惊愕,“有一张写满了字的黄纸,一式两份,登车前需按好红手印的,便是身契书。
一份交给家里人,一份带进坞里。
签下身契再不得反悔。
你按手印时,杨先生竟未和你仔细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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