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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前,她与裴氏家主——伯父裴行道做了一桩交易才得以离家,这交易缘起溱州郡的一桩葫芦案,而这葫芦案的冤大头,正是家传药堂问心堂。
只因半年之前,溱州刺史府的千金服下问心堂开出的补药,立时便得了怪病一睡不起,刺史夫人勃然大怒,逼着县令大人便下令将溱州郡上下十余所问心堂都关了门。
待日面端了热水而来,兰亭便提着药箱进了厢房之内。
矮小的郎君正躺在榻上,高大的那个斜斜倚在床边,正擦拭着那柄银鞘短刀,见她来了便站直了身体,目光不经意落在她手中药箱之上。
兰亭用热水净过手,目不斜视地坐在榻边,一边吩咐日面,“将他扶起来。”
日面领命正欲上前,那郎君却道:“我来吧。”
兰亭不置可否,待那人将那矮小郎君扶起,她便伸手把脉。
“娘子会医?”
旁边的人开口道。
兰亭伸手去翻看榻上之人的眼睛,一面随意道:“家里做的是药材生意,会些医术才能坐堂卖药。”
那人不再说话,她验看完毕,下了定论。
“这位...云郎君体内本就有旧毒,方才打斗时许是用多了内力,导致旧毒复发,才造成如今的昏睡。
待我用针替他压制住那毒,再辅以草药便可解。”
她写下药方令日面去煎药,并不问旧毒从何而来,那人也不解释,只兀自道:“某姓苻,单名一个光字,这位是我的同乡,名渠,多谢娘子施以援手。”
他明明挟恩求报威胁着她二人而来,如今这声道谢却说得万分真诚。
兰亭终于转过身来,一双杏眼牢牢锁住他,却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已取下那斗笠,露出一张清峻得过分的脸来。
斜眉入鬓,眉眼中仿若藏着山水之意,一头黑发被随意束在脑后,唇角明明带着天生的弧度,却因寒潭般的眼神而显得格外狠戾。
她无声看他半晌,不知为何心底纷乱,索性移开眼道:“我姓兰。”
又忍不住问他:“郎君如何看出我是女郎的?”
她想知道自己的易容之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苻光挑眉:“娘子的易容之术已经十分传神,但...恕某直言,娘子这张脸,放到何处都是少有的。
某混迹市井这么多年,若连这点眼力都无,早就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他目光清正,语气坦然,兰亭没由来地双颊生出些薄热。
随即又释然,他这话倒也在情理之中,易容本是为了便于行走少些麻烦,如今已至溱州,且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实则更需要女儿身。
她转头开始施针。
檐下细雨如注,风铃微动,她与他这样萍水相逢之人共处一室之中,却并不觉得如何局促不安,只是凝神于手下的动作。
半晌,她收针起身,背后那人在雨声中缓缓开口,闲话家常般。
“娘子一介女郎,为何千里迢迢来这边城之地做生意?”
兰亭转过头往窗外看去,院中佛桑落了满地,雨落花间,迸溅四流。
室内却烛火温暖,予她片刻安宁,掩藏于心底的念头,难得有些想要诉之于口的冲动。
“为了一桩旧事,一条人命,一份自由。”
女郎空灵的声音静默中低低响起。
苻光却没有再开口。
雨下得越发密,如珠玉落盘,满室寂静之中,有细碎的脚步踏破雨声而来,转眼便至门外。
“娘子!
娘子!
我问到了,那刺史府的千金,据说是得罪了龙母才昏睡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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