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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影射穷奢极欲的代中书令陆抗不悦地道声:“你——”
卫觎接口,“我骂人就骂人,别揭人短啊,是不是?”
陆老府君脸上阵红阵白。
王逍阖目养神。
李豫在座上轻咳一声,冠冕下的嘴角冷冷翘起。
虽说桀骜难驯的卫十六和盘根错节的士族之势,都令皇帝头疼不已,但凭心而论,卫觎这几句讥讽,狠得快慰宸心。
卫觎却没兴趣讨好谁。
一身铁甲锋寒,拄匣而立的男人收梢眼锋,恹淡地撂下一句:“北朝有吞并江左之心,南朝无光复汉家之念,迟或早,国恒亡。”
-“李景焕提议北伐,事出反常。
阿玉,我想他一是想解北府兵困城之急,二是顺水推舟,调走大司马,对唐氏觊觎之心不死,然否?”
簪缨在府里也没闲着,说事的同时,她还骑着新得的汗血小马驹在园子里溜跶,加深熟悉骑马的要领。
沈阶则生疏地骑着一头青驴,跟随在女郎身边。
于是便有了新蕤园中一女骑马,一子骑驴,各自晃晃悠悠,并行议事的滑稽场面。
好在这府园够大,容得下他们来回走马。
几日前在乐游苑,沈阶初次学骑马,坐骑便是这头骨架瘦小的青毛驴。
倒不是卫觎故意折辱人,而是沈阶个头虽高,人却削瘦,一身的书卷文气,怕头一次跨坐北府高头大马,双股受罪,这才换了驴子。
沈阶本人宠辱不惊,好似骑驴骑马都不甚紧要。
他沉吟了一下,在驴背上倾身低声道:“除了觊觎唐氏,恐怕,还有对女郎觊觎之心不死的意思。”
他想起了那日太子殿下追到女郎面前的神色。
他与太子身份泥云,然而同是男人,他认得出太子的眼神,那可并非绝情绝义,相反,是欲求不得。
沈阶漆黑的眼珠落在女郎耳垂的白玉坠子上,不敢多抬一寸,说这种难以启齿的话,语气唯有认真,“女郎要当心提防。”
簪缨默了一下,不理此节。
却是守在马下护着她的檀顺耳清目明,听到了这一句。
少年眉头紧皱起来,却不曾插嘴打断他们。
簪缨揽辔道:“好,就算他有此打算,上回你说过,世家不会赞同兵出中原。”
沈阶点点头,正要细诉,簪缨已接着道:“之前你告诉我,南朝现有的税制采用租布调,百姓交税,士人却可免税,而各大门阀非但免税,下面的佃客庄客同样不需向朝廷交税,只服务于世家,称为荫户。
依律,一等世家荫户五十,二等世家四十户,依次递减,然而事实上,又常有世家的荫户逾超了定额,豢养门客几千、私屯私兵几千,朝廷却又无从追究的事。
这样一来,富庶之族不纳税,入缴国库的重担便全分摊在平民头上。
“而一旦北伐征军费,加征税赋,则百姓承担不起,怨极生祸,恐怕有变。
若不从百姓身上出,便要世家让利,晋军北上途经之州郡,粮糗不入库,直接换成助军费,各州的太守刺史,又多是士族出任,必会损之利益。”
沈阶赞然点头,随即唇又抿紧,“世家与朝廷争利久矣,朝廷却奈何不得世家久矣。
为君至此地步,为臣至此地步……”
坐下驴子轻喷鼻息,沈阶身子颠了一下,扫了扫杂念,道:“方才女郎说的是世家门户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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