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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确认了她的猜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信他的话才怪,转头问林锐,“将军的衣裘呢?”
今日是十六,簪缨已经知道他每月发作是在十五月圆之夜,次日的寒冷,是前夜压制燥火遗留的余症。
从前他都不遮掩的,所以今日特意不穿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只能是怕她看见后伤心。
这不是欲盖弥彰?林锐为难地看向卫觎,向来说一不二的大将军这会儿反倒悠闲起来,老神在在踞着马鞍,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可那位红衣小女娘瞪着自己的眼神却越来越凶了。
“莫看他,看着我说!”
一声娇叱。
卫觎霎了下眼睫,不阻拦,不啧声。
林锐骤然福至心灵,连忙取来狐裘呈给大将军。
卫觎看簪缨一眼,接过披裹在身。
在簪缨身后一箭地外,骑青驴的沈阶与骑白马的檀顺,望见这一幕,前者垂眸神色如常,后者莫名感到一丝无由来的威胁。
这个小插曲之后,两路汇合的人马便该出发了。
然而当簪缨的视线无意中看向驿亭,忽然发现一道眼熟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踩镫下马,下来后才想起扬着脸问卫觎,“小舅舅,可否等我片刻?”
这会儿倒又软声软气,不似刚刚那个厉害的管家婆了。
卫觎的余光随意瞟进道旁亭子里,道了声:“不急。”
簪缨便走向驿亭,那些看见这个貌美少女朝自己走来的朝官们,蓦地自惭形秽,涣然失神,主动地让出一条道路。
却见众人后头,有一担搁在地上的竹筏,竹床上躺着一个半残之人。
簪缨目不斜视,来到竹床近前,蹲下身道:“褚先生,你怎也来了?”
褚阿良望着这名美丽的少女,只觉自己丑陋的身影映在那双清眸之中都是一种亵渎。
然而,簪缨的神色里全无嫌弃,反而亲切含笑,褚阿良又释然一笑。
他拱手道:“小人听说女郎要远行,就想替郎主过来亲眼看一看。
祝女郎一路顺风,平安喜乐。”
簪缨笑着答应,见他气色比上一次见时好了许多,放下心来。
又叙几语,便返身回到队伍。
她可不想让几千人等着她一个,便加快步伐。
偏却天不遂人愿,簪缨余光扫到长亭边缘的一道身影,不由又驻了驻。
她看见了傅则安。
那头白发太过显眼,簪缨便是想忽略也不成。
在她的印象里,傅则安是个无论何时都气度昂扬风姿翩翩的佳公子,然而眼前这素衫男子,沉静得像一潭死水,比照从前俨然换了个人。
傅则安见她看向自己,喜出望外,忙走出几步,给自己解释:“……我,我拟编一部《山水志》,陛下已许我出京采风,是以今日也要出城。”
簪缨对他这个人,对他做的事都无甚兴趣,仅是一顿之后,不置可否,转头离去。
傅则安望着那道背景,黯然失落。
就在簪缨欲上马之时,突听官道后传来一阵滚滚车轮之声,一辆紫帷宽辕画壁车辚辚驶近,其后跟随的仪仗足有半里之长,却是长公主李蕴的车驾。
众臣连忙见礼。
这位风韵犹存的公主殿下勒令停车,轻掀车帷,望着对面比她这边壮观百倍的阵仗,目光锁定簪缨,笑晏晏道:“真是奇了,你不会真想跟着那个闷葫芦去军镇找罪受吧?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正巧,本宫要去会稽郡赏红枫泡温汤,你跟着我走吧。”
她这话里也不知有几分是逗趣,几分是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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