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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去了铅华脂粉,不再穿锦戴金的庾灵鸿,原来也并不像她记忆里那样精干可怕。
簪缨轻描淡写道:“过几日我在西郊蚕宫办避暑宴,请了许多京城贵眷过去热闹,可惜皇后娘娘不方便,不能赏光同乐。”
庾灵鸿没有血色的脸孔抖动起来,“你敢放肆!
那里是中宫昭德的庄严之所,是本宫的地方!”
簪缨笑道:“我还准备了斗鸭和耍杂戏的节目,有朋友很喜欢看。”
庾灵鸿一口痰涌上来,不受控制地佝下身子,扳着腥红的门框气息咻咻。
簪缨笑意消弭,目光冰冷地上前一步,在守门侍卫拿不准要不要拦时,少女已靠近庾灵鸿耳边,用从小与这个女人耳濡目染学下的吴侬软语,轻道:“比起操心此事,皇后娘娘不若担心担心你的儿子。
我从未听过有残弱皇子能做太子做得长久,更未听说过,历朝历代有哪位废太子能活着啊。”
“你说什么……”
庾灵鸿心底生寒,伸出强弩之末的指尖意图勾住她。
簪缨却早已拂袖转身,步履悠然地离去。
“她是要报复……报复本宫的焕儿……她和卫觎是一伙的,一伙的……”
后知后觉的庾灵鸿眼里闪现惊慌,不过很快,她便强打精神撑直身子,一寸寸站了起来,目光犀利瘆人。
谁也休想伤害焕儿!
庾灵鸿狠狠地想,谁也别想。
-簪缨回到等在宫门外的马车上,檀顺总算松了口气。
少年轻轻扯动她的袖摆,脑袋又凑近往她脸上细看了好一阵,“皇上不曾为难阿姊吧?”
簪缨笑着摇头,檀顺紧跟着又问:“可说了庾皇后下毒的事?”
“还不到时候。”
簪缨回答。
庾氏胆敢在宫闱弄蛊,单论这一桩,便足以致她于死地。
不过在庾灵鸿一败涂地之前,簪缨还想让她亲眼看着,她最在意的儿子如何从东宫之位跌落,她辛苦绸缪半世的美梦如何在面前打碎,绝望佐泪,才好送他们母子团圆。
小舅舅离京前不是不能像对待太子那样处置了庾灵鸿,却仍留下庾灵鸿一条命。
是因为当初他答应过她,她报她的,他报他的,她先来,他不跟她抢。
簪缨哪能辜负他。
她故意用言语激怒庾灵鸿,便是要逼她忍无可忍,孤注一掷。
庾灵鸿不出昏招,她还怎么将她嵌在脸上的面具一层层撕下来?回到乌衣巷,杜掌柜已听说小娘子送行大司马的回途被截去了宫里,担心不已,见到簪缨自然好一番嘘寒问暖。
簪缨都道无事,她望着杜掌柜的双眼,温声问道:“杜伯伯,那位葛先生为何走得那样急?他于我有救命大恩,我还不曾当面致谢呢。”
杜掌柜心思电转,这自然是因为葛清营亲口说的他只会治病不擅说谎,怕露出马脚,才随卫觎一道离京。
杜掌柜自然地避开小娘子的视线,呵呵道:“葛神医一心钻研医道,不好外物,此前仆以重金礼谢,先生也都未收。”
簪缨静了静,似娇似嗔地又问:“我服下的那一味药,不知是什么名目?醒后问了伯伯几次,伯伯总没说清楚。”
杜掌柜心中微微一紧,心想小娘子莫非察觉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闲话?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当日屋中只有葛神医、大司马、徐寔和他四人,另外个已离京,是决计不会透露分毫的,只要他老杜守口如瓶,便算是守住了大司马的一片用心良苦。
想到这儿,他面上浮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苦笑,“那日见小娘子昏倒,老仆吓都吓死了,全靠大司马撑着全局。
那位葛先生是大司马信赖之人,他取出随身带的神丹妙药说是能治,老仆庆幸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追问许多。”
唐氏第一大查柜的目光怜惜柔和地望着簪缨,“小娘子,你过去十年过得太苦了,如今大好,无须想那许多。
今后,小娘子再也不会淋一场雨便生病,再也不会骑着骑着马便突然晕倒。
大司马走前留了话,说让小娘子今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小娘子,你说好不好?”
面对眼中微含泪光的杜掌柜,簪缨不忍再追问,嗯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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