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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午,雪竟完全没有停止的样子。
窗外看去,台阶上白茫茫的一片。
圆智和尚叩门,端来只食盒,打开只有寻常菜饼等物:“施主,山上有小厨房,东西不如客舍那边的齐全,请将就用些罢。”
男女同桌而食是极亲密的行为,即使顾瑜还是个小孩子,裴钧也先站起身避入内室,等顾瑜主仆用完餐之后,才从内室走出,用些素饼、豆浆之物。
他吃饭的姿势优雅舒展,仿佛面前的不是一顿普通的素斋,而是山珍海味,需要慢慢品茗。
直至徬晚,雪才慢慢止住,豆儿靠在莆团上打起了盹儿。
因着起的早,折腾了半天,顾瑜也觉得腰酸腿痛,浑身不自在。
又等了半个时辰,僧人前来说山径上已经在扫雪了,两位施主可趁着天色尚可,尽快下山。
裴钧披上斗篷,手持一柄竹伞:“雪天路滑,裴某送两位姑娘下山吧,顺道向贵府长辈解释缘由。”
世家子弟,大都飞扬跋扈,甚少有如此细心且为人着想之人。
圆智和尚在前领路,豆儿扶着顾瑜慢慢向下,台阶湿滑,足足花了一倍上山的时间,才在树影中见到客舍青灰色的屋面。
快到客舍时,一阵喧哗传来。
几个小沙弥立在路边,一个中年妇人抱着包袱,神色黯然,不停的在说些什么。
小沙弥见到圆智和尚,赶紧上前来,正要说什么,看到圆智身后还领着其他客人,又咽了下去,只是神色慌乱,像是有急事。
那中年仆妇却管不了那么多,直走上前来嚷嚷:“大师,这真是造孽啊,佛门清净之地,这是要遭报应的。”
她怀中的包袱散开一个角,露出一只青白的小手。
豆儿吓得尖叫一声,缩到了顾瑜身后。
裴钧皱了皱眉头,他伸出手来,宽阔的袖袍挡住顾瑜的视线。
回到客院后,小方氏见顾瑜平安归来,急急迎了上来,见顾瑜身后的裴钧,是个轻袍缓带的贵公子,不由得呆住了。
裴钧上前来细细解释了原委。
小方氏咽下斥责女儿的话,对着他千恩万谢,又赶紧招呼丫头取来今年的新茶作为谢礼。
夜里沐浴时,顾琼一边帮顾瑜挽发,一边小声说:“下午吓着你了吧,我们都听到啦,当真是作孽。”
原来,这周围村庄之中,有些农户生了孩子养不起,尤其是女婴,便会丢弃在寺院后门口。
隆庆寺因而设立了善堂,帮这些遗弃的孩子寻找好人家。
没想到昨天大雪,这个可怜的孩子被丢在后门口,只包了一条薄薄的破棉被。
等后厨的仆妇发现时,已经生生冻死了。
顾瑜听了,心中不是滋味。
京中豪门,自是要多子多福,有些人家,生养困难,夫人太太到处求神拜佛祈求一个孩子。
更别说长姐,每年都要到京郊的普济寺住上一月,虔诚礼佛以求得子。
可这个孩子,就这样被冻毙在风雪中。
她悄悄溜了出去,找到一个小沙弥,塞给他一个布包,请求转交给圆智和尚。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值钱物品,一块青色双鱼佩,请圆智和尚代为置办一口薄棺,妥善安葬。
第二日,小方氏张罗着收拾行礼。
一个小沙弥进来,交给顾瑜一个信封:“阿弥陀佛,施主慈悲。
裴施主已经捐了一笔善款,用于妥善安葬逝者。
并且传告附近乡里,若有子而无力抚养者,若平安送至寺内,便可领取半贯钱。”
顾瑜于无人处打开信封,那块双鱼佩静静的躺在一块灰色的布帕中,下方衬有一叠拓片,打开后,正是永定和尚的崖刻:“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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