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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您事先不问过儿子,却信由一个外人?”
傅骁就知道,这样一个又阴又毒的招数,根本是坊间无赖的法子,母亲她如何想得出来?周、燮!
傅家待他不薄,他究竟想做什么?“您可知,今日之后,孩儿的官声,你孙儿的前程,傅氏世代的名誉,都被你这一跪断送了!”
邱氏听见这话慌了神,白着脸哆嗦:“怎会,陛下一向厚待我傅家……”
傅骁凄然闭了闭目,母亲当真不知道吗,陛下厚待傅家,只因未来的太子妃出自我家啊。
他望着跌在那青石道上孱弱欲倒的老母亲,目光既悲且凉,血红着眼长叹一声:“罢,阿母生我养我,儿子今日便舍了官名不要,这就去向陛下辞官求情,定救阿母一救。”
他想不到除此以外,还有谁能令大司马收兵,眼下只有寄希望于陛下仁慈了。
()“儿……”
这句话如一张定鬼的符咒,一下拍在邱氏的脑门子上,惊得她的魂儿都颤了。
她一世绸缪,所为的便是傅氏儿孙官能越做越大,傅氏门楣一代比一代兴旺。
她的长子要配享太庙,她的骄奴要位列宰执,她的安儿要做太子最倚重的从龙之臣,这才行啊!
这才行啊!
辞官,岂非比挖去她的心肝还疼?“骄奴别去,别去!
你可是副相,是朝廷股肱……”
邱氏站不起来,凌空伸手向前挣扎着爬了几步,边哭边道,“不然咱们去求一求王氏,王傅两家是姻亲,求王氏说个情还不成吗?再不然、母亲去给阿缨赔个不是,对,赔不是……她心肠软,不会坐视傅家出事不管的……”
傅骁背对着她,充耳不闻,木然地解下头帻与官印绶带,走向那已经看傻了眼的车夫旁边的马车。
才将登车,另一辆马车擦肩驶来,却是在太学授课授到一半的傅则安,闻听乌衣巷出事,立即旷了职匆匆赶来。
傅骁看见风华正茂的侄儿,一直含在眼眶的那滴泪终是滴落。
他在面色惨白的傅则安双肩上重重一按,“安儿,傅家——”
话音难继,只余摇头。
而后,傅骁登车向宫城而去。
傅则安则怔怔地走向伏在地上的祖母,低头望着神容惨淡的老人,“祖母,是真的吗,您当真去威逼阿缨?您是想,活活把她逼死么?”
“安儿……”
邱氏已知灾难临头,再不复片刻前的嚣张气焰,趴在地上哀哀落泪,“你快去追回你二叔,不要让他进宫辞官……”
傅则安悯然地看着祖母,偏过头,目光隐疼地望着那条长而华美的黛瓦长巷。
他既不知道,祖母怎会如此昏聩,也不敢想,阿缨听到那些话该是何等心情。
他那日在行宫下脱口说了句“遗腹子”
,后悔莫当,而今日阿缨所闻,却比那日更酷烈残忍十倍百倍。
在他心目中的祖母,原本一直都是慈爱而善断的,哪怕性格刚硬一点,也只当是老人家的一点固执,并无坏心。
可今日她出此下策,逼凌小辈的行为,像突然捅开了那层粉饰太平的窗纸,才让傅则安恍悟,原来家里人在对待阿缨的态度上,一向是如此随意惯了。
从祖母、二叔、再到他自己,其实内心深处,一直认定了阿缨乖巧懂事,只会听从,不会违逆。
于是他们便吃定了她,如桑蚕食地一步步去……欺她。
傅则安蜷紧的指尖刺痛了掌心,愧怍地收回目光。
那条巷子里,有他的未婚妇,也有他的妹妹,可他已羞于向她们求情。
他看看祖母,咬唇朝看守的甲兵揖手:“恳请参军容情,祖母年高老迈,经不起折腾。
在下愿替祖母受责,跪多久都行,可否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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