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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突然勒紧几分,勒得老宦官双眼猛凸。
老宦官拼命点头,胳膊稍微松开了点。
他颇识时务,也不趁机挣扎,反而低眉顺眼地问尊驾想知道什么。
“先说说看,你是谁?”
老宦官自称叫作海寿,早在永乐初年便已服侍宫中,如今已是御马监的少监。
“哦,这么说你和朱卜花是同僚。”
海寿闻言苦笑道:“尊驾不知我御马监。
我虽是少监,可负责的只是近侍杂务,跟朱老公这种实权差遣的提督太监可不一样。
同僚可不敢称。”
吴定缘道:“这么说这几天宫里的事情,你都很清楚?”
海寿没有回答,反而长长叹息了一声:“老奴在宫中这么多年,可实在没见过这种局面。”
“说来听听。”
“可是……尊驾到底是谁?为何要打听这些?”
“少啰唆,快说!”
海寿惊惶地点了下头:“好,可这从何说起啊?”
“就从天子昏迷开始吧,给我好好说说。”
于是,在哗哗的暴雨声中,海寿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述起来。
“前头的事儿,老奴就不详说了,就从五月十二日说起吧。
那一天,天子服用了汉王送的续命奇方之后,呼吸也有了,脉搏也回来了,宫里头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可是陛下却迟迟未醒,我们只能拿人参、龟鳖、鹿血一起熬出的鸡汤往嘴里滴,指望真能吊住性命。
张皇后也罢,汉王也罢,那一班什么气运加身的重臣也罢,都没闲着,日夜祈禳。
可惜呀,到了五月二十四日,陛下还是溘然去世,到临死连句话儿都没留下。”
说到这里,海寿哽咽起来,也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这时汉王站出来说,既然天子驾崩,得赶紧把太子召回来哇,于是几位大学士一起拟了封诏书,急召在南京的太子回来。”
吴定缘心里冷笑。
那会儿距离宝船爆炸都六天了,汉王还在这里乔张做致。
海寿继续道:“大行皇帝去世之后,宫中有一整套规矩。
首先要沐浴修容、括发更衣,并将尸身停放在钦安殿内,谓之小殓。
接下来,要把天子遗体移入梓宫,设置几筵、神帛、铭旌、牌位等物,接受嗣皇帝以及嫔妃、百官致奠,谓之大殓……”
“别废话,说重点!”
“呃呃,好……小殓的时候,一切都挺好的。
可到了大殓阶段,却出大麻烦了。”
海寿说到这里,整理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道,“大殓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嗣皇帝率众人致奠。
可嗣皇帝是谁呢?是太子,可他远在南京,不及赶回。
这时汉王站出来说,既然太子不在,我这做叔叔的应该服其劳,我来吧——这事,可就费思量了。”
“上个香、磕个头而已,有什么费劲的?”
“您这么觉得,张皇后也是,她点头同意了。
汉王正趋身要拜,可谁知杨少傅却突然站出来,说这样绝对不行!”
海寿觉出来了,胁迫自己的这位对朝廷并不熟悉,所以很贴心地加以解说,“这位杨少傅啊,是洪熙皇帝的潜邸旧臣,叫杨士奇,如今是少傅兼行在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所以对礼仪极为敏感。
他告诉张皇后,大殓致奠之礼,寓意上绍帝统,不可轻予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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