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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克让接过,细细一看,惊得奏表都掉落在地上,失声道:“恩师为何行此险棋!”
“朝中有国贼,当要有人挺身而出!”
边归谠拱手朝天,一脸正气。
杨克让拾起奏表,不解道:“可单凭这表中所言,王峻勾连药元福,倚事挟恩,带兵入京,这等大罪,若是没有铁证,陛下是不会信的,反过来,可能还会治您一个攻讦大臣之罪。”
“你来不,不就有了。”
边归谠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的爱徒,“我与药元福也是旧识,依他的性子,断不会如此行事,这其中必定有人撺掇,你在药元福帐下听用,可知道些什么?”
面对恩师的灼灼目光,杨克让低下了头,他是药元福的防御推官,乃其帐下为数不多的文人,深得其信任,自然是知道些内幕。
实际上,王峻确实给药元福写过信,请他出征前先来东京,见陛下一面,以安帝心。
他自己拿不定主义,便找了几位幕官垂询,杨克让觉得此事不妥,本极力阻止,奈何其他几位幕官立功心切,一力支持,药元福听信了,便决定上书请见。
果然,陛下回诏应允,还言至京时必有厚赏。
没想到王峻行事如此不密,连远在京城的恩师都听到些风声。
边归谠见他低头不语,捧起来茶来,说道:“咱们虽为师徒,如今却各为其主,你不愿说,我也不会怪你,且回去吧。”
杨克让沉默着,边归谠也不赶他,自顾自喝着茶,吃着点心,直到盏茶饮尽,杨克让方才缓缓开口:“恩师的主,是谁?”
边归谠闻言面色一紧,斥道:“我主仅陛下一人!”
杨克让摇头:“恩师不必骗我,若为陛下,何以要跟王峻死斗。”
边归谠对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这才惊觉,眼前的爱徒,已经长了胡须,穿着官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短褐穿结、贫寒交迫的稚子了。
边归谠沉默,陷入天人交战,一如刚才的杨克让,做选择,是这世上最难的事。
杨克让平静的盯着自家恩师,等他开口,好在他没有权衡太久,很快,边归谠抬起头来,打破了沉默:“皇长子,荣。”
一瞬间,杨克让觉得自己的信念也被打破。
正月二十八日,首批流民已踏入开封府界,不出两日,便会抵达东京城下。
这日郭宗谊起了个大早,穿好朝服,挂上鱼袋,慢悠悠的去上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上朝,之前都是郭威遣人来唤。
朝会仪轨如旧,宣勅过后,边归谠一马当先,上表弹劾枢密使王峻、兵部侍郎韦勋,勾结藩镇,意图不轨。
崇元殿内登时一片哗然,王峻面色紧绷,眼露凶光,而韦勋早已吓出了一脑门白毛汗,想要出班叫冤,但被王峻用眼神制止。
郭威有些发懵,心道这当朝祢衡又抽哪门子疯,枢密使造反?我当年就是枢密副使时造的反。
当下他面色一沉,冷声道:“呈上来!”
小黄门取了奏表呈给郭威,忽略那些繁瑰词藻,他三两下便看完了。
郭威重重撂下奏表,斥道:“边卿,你去岁还上奏整治捕风捉影,怎么今日自己也犯了?”
郭威这句话,如天籁仙音,王峻面色缓和下来,韦勋更是浑身一松,如解重负。
边归谠不苟言笑,铮铮有声的反问道:“陛下,臣所奏之事何来捕风捉影一说?是否有制,外军抵京须城下三十里外驻扎?是否有制,外军与禁军在非战时不得混驻?药元福军是否入驻了城南大营?城南大营中是否还有禁军留守?安排药军行程的是否是枢密院?执行的是否是兵部?”
一连六问,咄咄逼人,郭威为之气结,但他说桩桩件件又确有其实,只好承认:“卿……也不是无地放矢。”
又看向老神在在的王峻,令人将奏表递给他:“王相,你自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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