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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了三遍,龙平所的校场上已经传来声声齐喝,后边的院落里,年轻的儒生才刚刚起身。
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又将幞头略整了整,才拿着扫帚走出了厢房。
院子不大,却被精心修葺过,中间栽种着几树,又在南轩下围起一圈篱笆,新种下几株翠竹。
微风拂过,全是草木清香,树影婆娑。
风止影显,只见两位同窗正趴在南轩之下窸窸窣窣。
于是一边扫着院子一边好奇地靠近:“张兄、王兄,你二人做甚呢?”
又朝着那轩内望了望,“先生还未起身?”
若是兰亭主仆二人在此处,必定能认出这三位就是当初入岭的船上那义愤填膺的书生三人。
被称作张兄的那位名唤张琉,被他一张口唬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嘘”
了声。
另一位王弛也低声道:“纬之,莫要高声喧哗,先生好不容易才睡下。”
宋纬之恍然:“先生昨夜又睡在稻草上了?”
“可不是么!
明知晓那稻草硌人,难以入眠,硬要坚持他那养生之道,”
张琉抱怨道,“且看吧,待会儿睡起来又要寻咱们的麻烦了!”
王弛劝他:“莫要议论先生。”
宋纬之也理解张琉的烦闷,先生自来奉行养生之道,讲究的是“心不离田,手不离宅”
,养神便尤为重要。
若是心神不宁,又如何能做到“真人之心,如珠在渊”
?一旦这事上出了差错,那便是天大的事。
兴许对先生而言,比从京城贬谪到岭南还要严重。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叹一声气。
“先生向来随性,离了京城更是越来越不拘小节,可这副节度使也是要上值的,如今先生万事不管,叫旁人如何看?”
王弛担忧的另有其事。
“还能如何看?这军中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咱们先生说话,”
张琉忿忿道,“先生便是捅破了天也好,兢兢业业也罢,圣上不发话,难道还能自己回京不成?”
王弛见他越来越不像话,只能转了话头,“我叫你去将前面的公文取来,你取了么?”
宋纬之便道:“二位兄长,我去取吧!”
说罢,丢下扫帚便一路小跑到院外去,经过前院时,还能依稀看见大海的景色。
宋纬之尤其喜欢这海边的风景,如此辽阔无垠,是他在长安城里从未见过的,二位兄长各有各的忧虑,都不愿先生来这边远之地,偏偏他有些期待。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跟着先生才能见到这大好河山与无边风景,领略许多世态人情,而这些,是在京城国子监中如何苦读也想不到的。
等到了副节度使的官署,手下的几位主簿都靠在桌案上打着瞌睡,见他来了,睁开眼睛擦了擦口水,胡乱叫了声“宋郎君”
,又闭上眼继续优哉游哉地靠着。
宋纬之并不在意,只朝着先生的桌案而去,将堆积的零散公文一一归拢,又拭去桌案上的灰尘,才快步返回。
待他一走,那打着瞌睡的一人被惊醒,嘟嘟囔囔朝着另一同僚道:“这晁大人还真是比咱们能偷懒,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见来官署点个卯,要不是这活计清闲,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另一人闭着眼道:“能出什么大乱子?这副节度使本就是个无中生有的虚衔,圣上是为了罚他才封他做这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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