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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了心上人,那心上人是何等的模样。
高贵的出身,俊秀的姿容,璀璨的灵魂。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
大魏的储君曲起手指,用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敲打节拍,低声吟唱为他伴奏。
南疆的《山鬼》,一支奇诡瑰丽的舞蹈,既有神女的庄严华贵,也有山中精怪的鬼魅清灵,带着雪白笑脸大面的人舒张十指拢在面前,大袖如云垂坠翻腾。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邵天衡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楚章如劲松倏折,整个人往下一拧,柔韧的腰折出了一个惊险的姿势,听得邵天衡继续轻缓地唱:“……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咳咳咳咳咳……”
他忽然停了下来,袖子掩着嘴开始咳嗽,咳得仿佛要将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倒腾着吐出来,楚章悚然一惊,把面具掀了大步奔过去:“殿下?!”
他从未听过邵天衡咳成这幅样子,他伸手去扶邵天衡,对方却避开了他的手,背对着他停了一会儿,将沾满血的帕子收回袖中,然后微笑着直起身体看着他:“吓到你了?昨日风寒未好,咳嗽厉害了些。”
楚章隐约觉得不对,想说什么,却有人先他一步掀起了帐帘。
陪同邵天衡一起来的内侍弓腰小声提醒:“殿下,时间差不多了,陛下已经到城楼上了。”
邵天衡长长叹了口气,却忽然抬起手,将楚章的面具重新拉下来戴上,隔着一张面具,他对面前这个想要替他赴死的青年轻声说:“父皇命孤来招降,孤和他说要让你在京城门口、十万大军阵前投降,他舍不得错过这个大功绩,亲自前来了。”
邵天衡的话说的掐头去尾,实则是太医说他只能再支撑最多三个时辰,他就顺势和魏帝提出,让魏帝来城楼受降,看着楚章于天下百姓面前跪地投降。
这样的诱惑没有一个皇帝肯错过,魏帝欣然答应了。
邵天衡隔着面具看见楚章的眼神倏然暗淡下来,却也没有抗拒,逆来顺受地接受了邵天衡堪称残忍的安排。
但是邵天衡的话没有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楚章的头,好像他还是那个初到大魏软弱胆怯的少年,轻声安慰他:“别怕,有孤在,你想做什么,都大胆去做。”
楚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全然没有察觉到这句话的怪异之处,只是盯着他,然后慢慢点头,面具下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没有露出一点声音。
邵天衡将手抽离,站起身来,广袖垂曳,他似玉山皎皎,云松苍翠,挺拔高贵的姿态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化,骄傲从容的一如当年。
内监替他打起了帘子,邵天衡走得极慢,快出去了,才停了停,回过头看着孤身一人留在帐子内的楚章。
戴着面具一身朱红的青年只是静默地看着他,不言不语,也不动弹。
邵天衡望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别哭了,世间多悲欢,死生亦非大事,你……”
他想了一会儿,这一瞬间他大概是想到了很多东西,各种如海的典籍从他脑海里翻过,圣人名言、传家戒训,从如何承担天下到如何修身立德,但是到了最后,他能说出来的,不过是最为笨拙质朴的三个字。
“元华,你……好好的。”
这是他取的字,也是最后一次。
——我给你铺好一条坦荡前路,给你一个清白的皇座,望你,余生珍重。
大魏的太子朝楚章又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方小小的帐篷。
法则跳到天道耳边:“这就要结束了吗?”
天道应了一声:“是啊,我也受够这个老皇帝了,反正我要死了,魏帝也别想舒服,好歹养楚章养了这么久,不如把这个皇帝给他当。”
法则踌躇着小声说:“那……楚章就不管啦?”
天道叹气:“能怎么办啊,扔给鬼王去头痛吧,我还在发愁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人主呢……”
他身后的帐篷里,楚章呆呆地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帘子,思绪仿佛凝滞了一样,那个人走了,然后……他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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