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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素挪开视线,决绝快步往前行去。
门后的裴明恭用力眨眼,眼泪唰流下来了,他胡乱抹着,用手指堵住嘴巴。
昨晚弟弟嘱咐他了,让他听沈爹的话,不要自己出门,乖乖的,不要哭。
他想他不哭出声,应该不算。
他只哭一会儿,等会就不哭了。
地道里黑黢黢,静悄悄,,一成不变,只有呼呼的风和远处若有似无的哗哗水流声。
沈爹抬头打量了这个灰尘漫布的地道几眼,之后一路三人行走,谁也没有说话。
一直走到莲花台中宫出口的底下,他把背着的包袱递给裴玄素,“从莲花台东墙翻出去,沿着曲项湖一路往东走,上次净身的都挪出来在这边养伤,也没什么守卫,你直接翻进去,绕出二进院,那里是领衣服换衣服的地方,你绕过去,直接去围房对面的养笙轩报到就好。”
这么冷的天,没人在外头吃风,这个时辰,报到的大头也过去了,正适合裴玄素这个生脸孔出去。
沈爹呼了口气:“你想去太初宫,你就报,是甲号围房出来的。”
裴玄素接过包袱,打开,藉着身边沈星点燃的一只烛,里面是一套簇新蓝布的太监服。
沈星把蜡烛放在地上,她背转身,一会儿,身后传来西西索索的换衣声。
裴玄素把这身蓝色的宦侍服饰穿了起来,昏暗的地道没有镜子,他慢慢低头,苍白修长的手从上而下慢慢抚平中线的皱褶。
他是神熙六年的新科状元,三元及第,惊才绝艳,允文允武。
那时候的他有满腹才华骄傲和志向,要做父亲这样一个荣辱不惊,坐看春花冬雪,做好眼前事,恤民勤政的人。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在内宫穿上这一身的内监服。
这身蓝色内侍服,犹如一道天堑,重重的在他生命划下一道鸿沟,让裴玄素前所未有地清晰,他与过去一切的割裂,不可能再碰触到过去的那一面,那个骄懿春风文韬武略的人生。
有种窒息般的难受,后知后觉如潮汐般,一波一波袭上他的心。
沈爹给他整了整裆布:“下雨天好啊,下雨天可以用裆布。”
露馅的风险,也就少了一大半了,但愿裴玄素能顺利过去。
裴玄素抬起头,沈爹已经帮他顺好皱褶和裆布痕迹,又顺手给他整了整衣领。
他放下手:“从今往后,你得把自己当阉人,你就是一个阉人!
你得模仿他们,融入他们,不然,你会死得很快。”
“不管你要做什么,这是前提。”
沈爹也不知闺女是不是真的喜欢眼前这年轻人,但送佛送到西。
十年宫廷磨碾,太监沈爹见得最多,生生死死,得意的有粉身碎骨有,更多的人无声无息湮灭。
昏沉的地道,一只孤烛摇曳,照亮咫尺,沈爹平凡的面容一半明亮,一半隐没在昏暗里,那双普通的眼眸有惆怅又怜悯,看透宫廷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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