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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苏荆溪的说辞,恰好能对上。
她的淡定神情,终于微微有了变化,道:“那么他跟殿下说了些什么?”
“什么久慕睿德,什么仁风远体,都是寒暄的客套话……”
朱瞻基说到后来,语速越来越慢,似乎努力在捕捉回忆,“他倒没再直接对我说些什么,就是巡酒的时候,他和那个大盐商汪极一起过来敬我。
郭芝闵大概喝醉了,指着汪极开了句玩笑,说什么何曾食万,今见之矣——”
于谦和苏荆溪对视一眼,眼神不由得变了。
郭芝闵说的这个是西晋典故,当时朝中有一位元老叫何曾,饮食奢靡无比,每日花费要逾万钱,甚至要超过帝王家。
有一次晋武帝请他入宫吃饭,何曾嫌太官烹制的馔肴粗劣,一口都不肯吃,晋武帝只好允许他自带饮食。
当着太子的面搬出这个典故,可以说郭芝闵恶意十足:表面上是称赞酒宴珍馐堪比何曾,实际上是暗讽你汪极比皇家还奢侈啊。
于谦忍不住追问:“然后呢?那个盐商说了什么?”
“周围都哄堂大笑,汪极还能如何,只是讪讪赔笑,不过笑得确实有些尴尬。”
朱瞻基不无理解地说,“后来他用宝船报效我,大概也是怕本王因为这一句话而多心吧?”
“什么?”
另外两人同时挺直了身子,苏荆溪还好,于谦的脑袋“咚”
的一声直接撞到了乌篷,“宝船是那个汪极来报效太子的?”
“喂,喂,你们不会以为是我从京城带着宝船出门的吧?漕路那么狭窄,宝船哪里开得动啊?”
朱瞻基意识到两个人似乎一直存在误会,解释道:
“我们南下,坐的是漕船。
到了扬州之后,汪极请知府出面宴请,地点就设在他家一条浮于邗江的大游船上。
那条船仿宝船样式,其实是一条入不得海的江舟,专供宴乐游江之用。
宴席结束之后,汪极直接宣布,拿这条船报效皇室。
次日我就是坐这条船,来到南……”
说到这里,朱瞻基自己也觉得不对了。
昨日正午时分的宝船爆炸,最大的疑团是那些火药从何而来。
正如此前吴定缘分析,能搞出这种声势,至少得有一千斤精制虎硫药。
可谁那么神通广大,能在东宫护卫眼皮底下,把这么多火药运进船去?
倘若这宝船是汪盐商在宴会现场用来报效太子的,那么这些火药的来历便可以得到解释了。
宴会之前,那是汪家自己的船只,无论运什么进去,旁人都难以觉察;汪极在宴会上当场用宝船报效太子,一应水夫船工自然也是汪家赠送。
宴会散了以后,太子直接坐船南下,东宫护卫根本没时间进行彻查。
这位汪极当真是处心积虑,打了一个极其巧妙的时间差,让东宫全体置身火药之上而不自知。
如此说来,汪极恐怕与朱卜花也是一党,都参与了这个横跨两京的宏大阴谋。
至于郭芝闵,他大概是专程赶到扬州,就为了说那一句“何曾食万,今见之矣”
的典故,给汪极制造一个合适的理由,把宝船送给太子。
船上的三个人都万万没想到,你一言、我一语,居然用各自掌握的消息拼凑出了真相的一角。
苏荆溪没想到,自家未来夫婿居然也参与了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叛乱,神情颇为不安。
朱瞻基看出她的心事,大手一挥,道:“苏大夫担心什么,他是他,你是你,既然还没过门,苏家不会受牵连。”
苏荆溪勉强“嗯”
了一声,算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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