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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粗声对着那个方向喊:“再去别的肉摊子看看,好好挑!”
喊完这话,她脸上又堆起了笑意,转过来对我说:“俺们呀,总希望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儿,见到了你,总觉得亲近。
就像老天送给我们的女儿一样。”
我因为心里想着孙二娘,所以并没有觉得眼前的妇人亲近,只能尴尬又敷衍地笑着。
“你一出事,你叔就赶紧到县里请了医工,花了整整两石米啊!”
她伸出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二字,“不过算没白费嘞。”
“对了,还有个喜事儿,大娘还没告诉你嘞,你大郎兄二表叔家的大堂兄的三舅父家的大女儿,前日与大郎定亲了,新妇能干着呢,出门子前,在娘家每日饲弄着四头猪,三头黄牛,两担水一口气挑着都不带喘的哩。”
她说得高兴,脸上的红肉随着她口中的“四、三、二、一”
抖动,也与屠夫切肉的频率出奇一致,更是让我思及了孙二娘剁人肉馅儿的样子。
“说起来,那俩孩子也是有缘哩,刚一见面都红了脸,俺那表侄女平日叽叽喳喳,见到大郎,脖子根都羞红了,你大郎兄虽然闷葫芦,不说出来,但他心里也欢喜得紧呐!
对了,给你开开眼,这是大郎刚刚亲自从那银铺子里挑的首饰,他还说这耳坠子插他新妇发髻上,一定美的让人睁不开眼。”
她一边说,一边炫耀似的从大袖里掏出一个粗布手绢,打开里面是另一层麻布,再里面有个绣着祥云纹的小荷包,这荷包里头又露出了一截丝绢。
这层丝绢遮遮掩掩的,就像她所说的大郎新妇一样娇羞,只是隐约露出下面的一对银耳坠的影儿来。
她把这荷包在我们俩面前晃了晃,算是给我开了眼,赶紧地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包了起来,还放在贴身的宽袖里面。
这一展示一收拾的工程量倒也繁复,不过她并没有浪费这个时间,而是继续同我们絮絮说着:“大郎平日不言不语的,一说起他新妇,倒是乐呵得停不下来,她那新妇身材壮实,看着像是极好生养的,我们也快有孙子的福了哦……”
说到最后,她甚至还拉了拉我的双手,目光精良,似乎要考察上面的肥瘦,让我忍不住抽回了手。
“阿姝,姝妹妹。”
现在,这个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一晃四年,他见着我,还是嗫嚅着,碰着我的目光,又慌忙地垂下了头去,手上的茅草也散落了一些。
“大郎……兄?”
自从他与其他乡民一同前往长安城郊服力役,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你怎么来了?”
“阿……阿姝妹妹,俺方才听着乡里的人说,说赵家的女娘回来了……所,所以来看看……想着这里多年没人住着,就拿些新鲜的茅草过来。”
他脸涨得通红,说话也支支吾吾,这时才注意到散落的茅草,慌慌忙忙地半跪在地,整理了起来。
我也蹲下身,同他一道捡拾起来:“大郎兄,你来得正好,我瞧着这儿倒还干净,这些年是已经住着人了吗?”
“没……没有……是俺每月会来此处洒扫,想着赵家阿爷同女娘,或许什么时候,还会回到此处,河平元年以来,也算是风调雨顺了,有了几年的好收成。
俺反正每日除了种地,也没啥活计,每月来此,见着旧物,也能……”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但只一眼,便低下了头。
“大郎兄,四年不见,你可一切都好?我记得离乡之前,苏大娘一直帮你张罗着亲事,你如今可娶亲了?”
“俺前头的新妇,也就是俺的远方表亲,走得早,怀胎三月,一尸两命,说亲之人,皆说俺命数不详,俺这心也冷下来了。”
他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其实,俺心里一直悔着,俺对不住你,对不住你阿父,当年俺阿母执意退亲,又以绝食相逼,俺实在没……”
“都这么多年了,我并不在意,兄长又何必挂怀?”
他长叹了一口气,又问,“对了,为何不见赵阿爷呢?他可是还留在淮县?”
“阿父……河平元年的年底便过世了。
我们那年离乡,经了暴雨,又让他平添了一层风寒。
缺衣少药,加上翻山越岭,阿父的腿疾更重。
到了淮县,没多久,便走了。”
听了这话,苏大郎的双眼也润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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