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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守言走不动了,程在野便背着他下了雪坡。
这段坡路陡峭,程在野走的稳极了,姜守言手臂虚虚地环着他脖颈,一点颠簸没受。
他脑袋枕靠在程在野肩膀上,视线顿在虚空中的某点,他觉得自己一部分感知好像跟着那枚戒指埋进了坑里,他变得很空,和这片洁白的雪地一样。
他很不适应这种空茫,用尽全力想把自己裹满,所以从箱子里翻出了所有厚衣服,一件一件穿裹在了身上,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行动不便的茧,但还不够。
他又把花花绿绿的被子也裹在身上,最后缩在后备箱最里的角落,靠着车玻璃的夹角,安静地看着始终坐在前面的程在野。
车里的暖气在姜守言往身上裹衣服的时候就已经调低了,程在野没有制止他的行为,只是在他安静下来后,温和地问他:“要抱一会儿吗?”
好简单六个字啊,落在姜守言耳朵里却让他觉得又酸又涩。
他歪着头观察了好一会儿,车外的雪下的大了,程在野保持着张开手臂的姿势没动,像是一座小山,盘腿靠着副驾驶的椅背,沉稳地注视着他。
姜守言便丢掉了身上的被子,在那双手臂收紧的瞬间,那些依靠外物怎么也裹不满的空茫好像在一点点填满。
姜守言脸颊挨着程在野的羽绒服拉链,他觉得很凉,偏过头咬着拉链头一点点往下拽,把头埋进了程在野暖和的心口。
程在野抱着他,拍着他,姜守言穿的衣服太多了,落在他手里像个浑圆的球。
程在野说:“要是真长这么多肉就好了。”
姜守言听见了,也听懂了,但他有点不想说话,所以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就胖成一个球了。”
程在野耐心地等,也耐心地答:“那我也胖点,我们俩一起当球。”
姜守言短促地笑了,他昨天几乎一夜没睡,现在窝在程在野心口,被他拍的昏昏欲睡。
“有点困,”
姜守言说。
“那就睡吧,”
程在野说,“我和你一起。”
车内空间对程在野来说有点小,他只能斜对角躺着争取最大的空间。
姜守言跪坐在中间,看程在野从后备箱那儿把被子拖过来,又去前面把温度调高了点,最后坐回来看着他,问:“要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么?”
姜守言穿的太多了,短款羽绒服外面又套了长款,刚刚套的时候没觉得不舒服,现在听到脱这个字,脑子开始自动把这项动作复杂化,他突然觉得手臂被衣服压的很沉重,他没办法抬起来。
他又开始烦躁为什么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很想死掉。
抑郁的姜守言情绪就是这么反复无常,一点点小事都能把他彻底击垮,但他脑子里又响起程在野说过的话,接纳自己,成为一棵没有思想的树。
他抿了抿唇角,一点点斩断那点纷乱的思绪,接受自己没办法脱衣服的无能,在程在野平和的视线里说:“我动不了。”
程在野就笑着帮他把拉链拉了下来,帮他把最外面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没关系啊,我帮你脱。”
“可以抬一下腿么,衣摆被坐进去了。”
姜守言撑起了身,程在野飞快把衣摆抽了出来,又安抚似的抱了他一下,手掌隔着衣服拍了拍他的脊背,又低头吻了吻他的鬓角。
姜守言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有的东西他没办法对别人开口,但他能对着程在野说出口,因为程在野太好了,能给他最舒服的反馈,而不是问他为什么动不了。
虽然这句话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是出于一种关心,但在那种情况下只会让他更严苛地审视自己,然后陷进内耗的泥潭里——是啊,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如此反复,越陷越深。
姜守言一件件裹上的衣服,被程在野耐心地一件件脱了下来,最后只剩下毛衣和打底衫。
衣服被全部堆到了前座,高高的椅背挡着,姜守言看不见,也不会觉得烦,程在野把自己的外套也扔到了前座,转过身来拉着姜守言躺下。
姜守言把自己完全埋进了被子里,靠在程在野心口的位置,听着程在野沉稳的心跳。
一下,两下。
程在野轻轻拍着他,片刻后,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烫,姜守言紧紧揪着他的衣服,眼泪无声地淌了他一心口。
程在野没说话,只是抱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脊背。
雪天寂静,车里也静,姜守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过来的时候脸已经露在外边了。
程在野顺着他的头发,觉察到掌心的脑袋动了动,歪头瞧了一眼:“醒了么?”
姜守言嗯了一声,不想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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