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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已经拎着饭盒回家,老人终于肯去树桩解缰绳,江云宪的眼睛注视着老人稍显缓慢拖延的动作,随即,林中小径上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有人跑了过来。
江云宪看到了骆星。
她举着手电筒,像警察深夜抓捕潜逃的罪犯,把手电筒的光扬到江云宪脸上。
光束强烈而刺眼,江云宪被迫偏过头,眉峰皱起。
摆渡的老人依旧面目和善,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心虚。
他趁下船小解时打电话给骆星通风报信,如今当面收了骆星的钱,还冲江云宪嘿嘿笑两声,弯腰钻进船舱中,抽烟时哼着愉悦的山歌小调。
骆星把手里剩下的现金揣进兜里,她刚跑得太急,太累,如今得到片刻喘息,靠着榕树桩休息。
视线却片刻不离江云宪。
江云宪的衣服上沾染了草烟的苦意,隐在夜色里的身形单薄料峭,像一柄开刃的剑,让骆星不由自主想到禁闭室的那次动手,脸侧的皮肤隐有余痛。
自认识以来,他们总在对峙,仿佛天生在不同阵营,注定只能做敌人。
“你现在跟我回去还来得及。”
骆星先开口劝,装作大善人。
“老魏和江家显都还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你走了。”
到底耐心不够,没等对面给出想要的答案,又开始出言威胁:“反正你现在也跑不掉,胡伯会帮我的。”
船舱里哼歌跑调的老人适时停了两秒,似在应承她说的话。
“小厘山我比你熟,你要去对岸必须过河,要么走盘山公路,过隧道和桥……你没有那个时间走公路,到时候就算我不说,老魏也会开车追上你的。”
骆星看得出来,至少这次江云宪没有莽撞要动手的意思。
他们俩都比在禁闭室的那次冷静。
江云宪朝骆星伸出手,像某种妥协:“手机。”
骆星把自己的手机给他。
江云宪当着她的面拨号,和前几次一样,手机里传出的只有冰冷的机械音,述洲那边的人全都联系不上。
骆星等了等,等到屏幕熄灭,问他:“能走了吗?”
江云宪跟上去,骆星暗中松了口气,回头瞥向乌篷船,朝胡伯挥了挥手。
“你跟他很熟?”
江云宪问。
骆星不慎裁断脚下的枯枝,咔嚓轻响,她用手电筒照了照脚下,踢开挡路的树枝,“你说胡伯?”
“也不算太熟吧,只不过认识得比你早。”
本可以不用透露太多,她想借此打消江云宪逃跑的念头,才刻意多说了两句:“胡伯的老婆在国学馆当清洁工,江家也算他半个老板,你说他会帮谁?”
骆星借江家显的名义,请胡伯留意下山的人,只要有可疑人物出现就给她打电话。
更何况骆星还许诺了更重要的——钱。
江云宪在小厘山人生地不熟,孤立无援,他连钱包都被没收了,寸步难行,要下山离开太难了。
“你替江家显办事挺周到的。”
江云宪站在风口说。
老树枝叶稠密,遮住星光,骆星只觉得那双在黑暗中看她的眼睛很冷,她怀疑这人又想骂她是狗。
但江云宪没有再开口,他沉默了下去。
漫长的山路小道向上延伸,仿佛一条冗长没有尽头的深海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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