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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便进了门,还随手把病房门关上了。
女人就坐在病床上,泛黄的发丝粘在她瘦弱的脸颊两侧,面目狰狞地骂着裴纪也。
仔细看,能看到她腰部以下已经不剩多少了,正因为如此,她能张牙舞爪的部分只有两条胳膊。
裴纪也绕着病床走,并不怕她再扔什么东西过来——横竖能扔的只有枕头了。
他走到靠阳一侧的小沙发前坐下,安静地看着女人骂人。
她应当是很美的,只是病痛让她瘦脱了型,让裴纪也有些想不起她昔年的影子。
女声高高低低,恶毒又愤怒地骂了许久,才逐渐安静下来。
裴纪也看了眼时间,距离他进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试探着唤了她一声:“妈?”
“……抱歉。”
低哑的女声。
裴纪也一愣:“妈?”
“妈妈病了,妈妈不该凶你的……”
女人絮絮叨叨地道起了歉,一会儿说到现在,一会儿说到从前,她说话没什么条理,内容跳跃,像是冷静了,又好像没有。
但这已经是近些年裴纪也听过最冷静的话了,他这才明白,原来护士说她好转了并不是在哄他。
“抱歉”
——这两个字,他是等了多少年了呢?
裴纪也有些恍惚。
“但是,妈。”
他眸光闪烁,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当然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呢?”
女人抬起头,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裴纪也怔怔地看着她。
“——哦,对了,不过,你的弟弟快出生了。”
她微笑着低下了头,抚摸着自己瘦到几乎凹陷的腹部。
摸着摸着,她似乎怀疑起来,表情渐渐变得恐慌,“不,我怎么感觉不到他呢?纪也,纪也,你还记得你的弟弟还有多久出生吗?”
裴纪也没有弟弟,只有裴泽有。
他垂下眼,心知眼前的女人思绪混乱,虽然没有记错名字,但大约又将他当成了哥哥。
……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和女人不同,这里的确正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孩子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原本平坦的小腹不可避免的多出了一层薄薄的赘肉。
“还有七个月呢,妈妈。”
他平静而机械地回答着母亲的话,“摸不到他是正常的。”
“这样啊。”
女人明显松了口气,又开心起来。
她给裴纪也说着她为这个新生儿做的准备,笑容恬静而甜蜜,就好像……就好像裴纪也出生之前,她真的如此努力过。
护士过来敲门,提醒手术时间;裴纪也有点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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