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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油亮的蟋蟀摆动触须,发出阵阵清脆的虫鸣。
这是一只上好的寿星头,赤须墨牙,一望便知是一员骁将。
它此时正顺着一段狭长的舷墙的上缘游走,得意扬扬地东张西望。
这段山形舷墙长约五丈,对蟋蟀来说是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可它不过是一座巨型楼船的船尾右侧部分。
整条楼船足足长三十丈,通体漆成黑红二色,底尖上阔,粗桅宽帆,浑似三保太监下西洋的宝船。
不过,真正的宝船,在双桅之间只安放一个平层,这条船在同样的位置却拔起一座四层雕栏彩楼。
楼顶歇山,楼角飞檐,一层层的鱼鳞亮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种设计比宝船气派得多,只是一旦出海,不出半日便会被大浪晃翻。
好在这条船此时不在海上,而是正浮于长江水面,头西尾东。
区区江波,撼不动这个庞然大物,所以那只小蟋蟀得以安稳地趴在舷墙上缘的突起处,对着浩渺的江面畅声鼓噪。
突然,一柄金丝小罩网从天而降,牢牢地把它扣在里面。
随后,罩网被轻轻抬起一角,受到惊吓的蟋蟀奋力一蹿,跃入早已等候多时的紫砂鼓罐里。
“哈哈,成了!”
朱瞻基迅速地把盖子扣紧,用指头拂了拂上头的钱形气孔,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只蟋蟀名唤“赛子龙”
,是他一路上悉心调教的爱将。
谁知这“赛子龙”
身在曹营心在汉,刚才居然从罐里逃走了。
朱瞻基在大船上转悠了半天,这会儿才把它擒回营中。
他左手托着鼓罐,右手骈指一点,嘴里念念有词:“传令三军,我要活赵云,不要死子龙。”
戏词后头的拖腔还没哼完,一个身穿云肩贴里的老宦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颤声喊道:“千岁爷……千岁爷,别靠在船边上。
江面风大,要是一晃悠掉水里头,奴婢万死莫赎呀。”
朱瞻基哈哈大笑道:“大伴,你真是没见识。
这可是两千料的宝船,区区江水怎么晃得动。”
说完他把罐子一举,“你瞧!
赛子龙回营了。”
“好,好,抓回来就好。”
老宦官趋步走到他身边,满脸堆笑,“咱们赶紧回彩楼吧。
几位东宫师傅都问了几遍啦,催促千岁爷您去准备。”
朱瞻基一听便大皱眉头,道:“他们急什么?”
老宦官劝道:“咱们马上就到南京啦,百官可都在码头候着呢,得早点准备。”
他见太子面色渐渐沉下来,赶紧又安抚道:“殿下权且忍忍,等到了南京城里头,想怎么玩都成。”
朱瞻基望着起伏的江波,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道:“到了南京,只怕更没时间逍遥啦。
眼下还有几个时辰,你就让我最后再快活一阵吧。”
他口气可怜,老宦官先是一阵心软,可转念一想,又“扑通”
一声跪了下去,道:“这次咱们来南京,关乎大明社稷,殿下您有皇命在身,可不能这么任性!”
朱瞻基苦笑着摇摇头,没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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