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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今年风调雨顺,冬日里雨雪丰足,看来来年也是个丰年,略拖一拖还不至于耗空家底。
“陛下。”
皇帝手里不自觉盘起珠子来,红玛瑙的串子一下下滚过虎口,碰出轻响,“先头漠北那边可有什么表示?”
“对方收了东西便按时启程了,倒不见有什么反应。”
冯若真躬身道,“只是如此平静,反倒不妥。”
“朕还当你一向性子软和,说说看如何不妥?”
冯若真拱了手,这才直了腰道:“那日秋狩行刺,以那刺青同弯刀自然是王廷主使。
只是王廷派系林立,若非新汗王手下势力,必然急于撇清关系的。
如此平静受了礼,反倒是并不在意我朝态度,自然是要开战。”
“是啊,偏生拖了这半年,连朕都放松了。”
皇帝不禁苦笑,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带得白玉珠耳坠也轻轻晃动,“大约就是等着这一刻。”
前头两批人都退下去了,只有殿内只剩下冯若真同皇帝两人,一下静寂下来,竟还能隐约分辨出呼吸声。
“臣以为,陛下,臣以为,此次虽灏州需援,到底漠北劫掠我朝不过为粮草布匹等物,倒不如打退后再行安抚……”
到底还是性子和顺了些,虽很有些海源冯氏一脉相承的温雅,放在鸿胪寺卿的位置上却还需得些历练。
“安抚怕是安抚不了了,”
皇帝打断了她,却是在笑,“但总有些人比起出人马劫掠更想平白得了这些,备了总还是能用上。”
雪不大,却断断续续落了大半日。
今日这书房里一批批的朝臣来来往往,竟是只有外头的雪一直没停。
皇帝亲自给寒兰洒了些水,玉白的小花缀在绿而直的茎叶上,很有些清冷之意。
早前来请旨的司寝打量着皇帝神色不豫,没敢多留,见着天子挥手叫他下去便赶紧着退了,而今殿内伺候的不敢懈怠,竟是还留着灯,只怕什么时候皇帝要茶水点心的。
见着他们都是一副泥胎木偶的样子,皇帝也不由松了神色:“你们先下去吧,留两个人在外头候着就是了。”
“你折子不是都批完了,还不睡啊?”
法兰切斯卡看她这么说,便顺势撩了帘子进来,“不是都安排好了?”
“你去睡就是,我有点不想睡。”
皇帝也依着窗边罗汉床坐下来,叫人上了一盏新茶,又亲自给炉子里加了一块香饼,“今儿见的人太多了,总得缓一缓。”
她想了想又笑,“其实折子也还没批完,还剩了些要看,不过是先偷会子闲罢了。”
下着小雪,里里外外都安静得很。
廊下只留了几盏琉璃宫灯,赭黄的微光飘摇在院子里,只能照亮外头清扫出来的青石板道和一小片雪地。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先去睡了啊。”
妖精站起来,走了几步忽而又回过头,“我跟你说啊,有些事情想多了不好,对脑子不好,早点儿睡是正事儿。”
“嘁,知道啦……”
皇帝无奈,只笑,自取了堆着的折子去看,“要人的时候我再叫你。”
殿内终于又静下来。
手上的折子是前日里弘文馆送来的盘点折子,无非是点校了哪些典籍,又归档了哪些内史之类,放一放也无妨。
不过年节下事情多,加之从二十八起满朝封笔直至过了上元,还是先处理了,后头也能闲上些时日。
更别提如今灏州才是重头,若一直放下去只怕后头事务繁杂越积越多。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习惯性地去取了笔蘸墨,才想起来先头搁了笔有一阵,里头伺候的都被打发出去了,这会子砚台还是干的,一时又不禁无奈。
正想叫人,却听见几滴水声,接着便是墨条划过瓷砚的细密沙沙声响,“陛下便是想独处,也该叫个伺候笔墨的进来才是。”
一片浅淡的白飘过端砚,从里头伸出一截修匀的皓白腕子,捏着赤红的朱砂,“这般无人在旁,总是不便。”
他一边研了些墨汁,见着砚台底上铺满了,便又去理桌案上的折子,“虽说政务不可懈怠,到底陛下身体更重要些,军国大事固然不可废,这些请安折子便放一放吧,什么时候看都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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