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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
是圣上的叫法,其实就是一本小册子,雍盛没事常在上面写写画画,写的鬼画符也只有他自己才认得。
怀禄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小册子,心想这深更半夜的,帝后不赶紧沐浴就寝,谈什么“笔记”
呢?
“来都来了。”
只听皇帝正经道,“今日朝会听他们议起山西亏空一案,有几处地方我实在不大懂,借此机会正好请教一下皇后。”
怀禄气结,这真是花架下养鸡大煞风景了,好好儿的春宵一刻,议什么政啊?这会儿是说那个的时候么?你看人娘娘愿意陪你唠这无趣的嗑么?
却听谢折衣亦正经答道:“请教不敢当,圣上但有所问,臣妾必知无不言。”
得,夫唱妇随。
这一请教,就是一夜。
直到烛泪堆积,茶壶见底,左右催过不知几回,御膳房奉上的夜宵也都用了个干净,两人却谈性正浓。
议到紧要处,皇帝披衣下榻来,穿着那双纳凉用的棠木屐“咄咄咄”
地四处踱步,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凝眉思索,时而豁然顿悟,完全没有个要歇的意思。
到后来怀禄实在熬不住,自个儿蜷在冰鉴旁傍着凉气睡着了。
“所以要朕说,就该免赋!
朕征一两银子,底下的人层层盘剥就敢索三两,夺尽了民财把百姓逼得走投无路,朝廷却仍是个亏空!
喂饱的始终是那帮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
索性就不征税,从源头上撤了他们巧取豪夺的名目才好呢……”
雍盛正义愤填膺地痛骂,扭头瞧见烛台下,谢折衣单手支颐,阖眼打起瞌睡。
立时刹住声,定睛见她眼圈底下浮起一片乌青,才惊觉时间过去了许久,抻颈望望窗外,天都要亮了。
负手凝视片刻,他拉下身上外衫,轻手轻脚地靠近。
可尚在三步开外,那人就倏地张开了眼睛,定定地瞧向他,一双来不及聚焦的凤目冷冰冰似空无一物。
雍盛心弦一紧,动作顿在那里,张着手臂,不知是披,还是不披,样子瞧着有些滑稽。
“夜里湿气重,怕你着凉。”
他多余地解释这么一嘴。
谢折衣瞬间回神,施施然起身,接过外衫重又披回雍盛肩头,揶揄道:“圣上还操别人的心,也不知是谁身子比较虚弱。”
她将“虚弱”
二字咬得又慢又重。
雍盛哼一声,拢了拢衣襟,调侃回去:“看来这夜是不能再熬了,朕还不想英年早逝,徒留俏寡妇独守空房。”
谢折衣眉眼微动,微笑着翻起旧账:“本宫都已深宫寂寞了,又怕什么独守空房?”
雍盛:“……”
什么玩意。
雍盛当场想穿越回去,甩那个对着谢戎阳说出“深宫寂寞”
四个字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斗嘴斗输了,说笑之余神经反倒放松下来,困意趁隙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懒懒打了个哈欠,又瞅了眼睡得香甜的怀禄。
“不久就到上朝的时辰了,圣上先进内室稍事休憩吧。”
熬了一宿,皇后终于肯松口留人了。
闻言,雍盛胸口泛起一丝如释重负的暖意。
“如此甚好,甚好。
朕先睡,你也快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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