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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
的一声,嚷声戛然而止,戚寒野干净利落地抹了他脖子。
但已是不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底下兵士目露贪婪,蜂拥而上。
双方陷入酣战。
不过半个时辰,己方十二人渐渐不支,各个身受重伤,穷途末路。
戚霜天腰间箭伤流血不止,犹自嘶吼死战。
他的武士虽骁勇善战,但也并非真正的铜筋铁骨,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挣扎,死去。
雍盛迷茫呆怔着,视野逐渐模糊。
不,不是纸片人,他们无一例外,是一条条鲜活的命:
那个刚满十八岁,那个家里孩子才过周岁,那个昨天才把自己的外衣洗干净了送他当垫席……眼下他们都成了冰冷的尸体,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流干最后一滴血。
喘息声越来越促急,雍盛渐渐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连连后退,混乱中被一具尸体绊倒,空濛的双眼聚起光来,愕然发现是那个穿鹅黄宫装的小丫头,脊背上插着一根长矛。
刹那间,莫大的悲伤织成天罗地网,攫住了他的心脏,不断收拢束紧,压挤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连日的压力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处,他捂着心口大口吸气,颤抖的唇尝到咸热的液体。
“别怕。”
这时,一道稚气未脱但低哑难辨的声音拨开嘈杂透入耳道,一字一顿,恍若阎王饮恨咳血,“谁都能怕,你不能。”
雍盛扭头,对上一双赤红的眼。
鼻尖浓烈的血腥味熏煞人,那双眼宛如浩瀚汪洋里的漩涡,望进去,就被卷入无边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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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六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要早,才二月里,三年一度的春闱尚未放榜,御花园里就已团花簇锦,尤其是宜春池畔的几株宝珠山茶,花瓣重叠,迎风怒放,远观便如红云酡霞,艳而不妖。
今日风清日暄。
宝珠山茶簇拥着一张藤编轻榻,榻上设远山屏,铺褥陈案,大雍的少年皇帝身穿白色大袖襕衫,披着鹤氅,在一干垂手侍立的内臣环绕下,阖目歪在榻上。
脚边的六方贯耳青花瓷瓶里插着根鱼竿儿,钓线垂在碧莹的池水里,随着荡漾的水波轻晃。
“圣上,圣上……”
一迭声细细的叫唤惊醒了雍盛,他缓缓张目,呼吸略有些不稳,惺忪睡眼里翻滚着浓烈的黑雾,但转瞬即逝。
“您又被梦魇着了。”
内侍怀禄躬身用帕子轻拭他额上的汗珠,语气中不无担忧,“今早儿煎的安神汤只用了小半碗,到底效用不大,回去圣上还是熬苦着将剩下的半碗给喝了罢,这样奴才这颗心才能落地呢。”
雍盛咳了几声:“成天喝药喝药喝药,朕现在就是个行走的药罐子,你闻闻,朕这身上是不是有药臭味?”
一把嗓子喑哑之余,慵懒潮湿,虽是抱怨,却软绵绵无一处着力,无端生出股撒娇的意味。
怀禄听他又咳嗽了,立马又紧张得不得了:“哪来的什么臭味?奴才只闻着香呢。
圣上,风大了些,您喘疾未愈,这会子又见了汗,春寒料峭的,得仔细着点儿身子,奴才觉得是时候该回……”
雍盛直接截了他话头:“朕不要你觉得,朕要朕觉得。
朕觉得朕还能再钓会儿。”
怀禄被噎了一记,心里直道小祖宗哟,您搁这儿钓了三个月了可曾钓上来过一条鱼啊?怎么就跟着了魔似的跟鱼杠上了呢?
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这次得编个什么借口将小祖宗哄回去,背后隐约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骚动。
皇帝耳尖一动,懒懒托腮:“后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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