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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地压下来,还是阴天,天气预报虽然没有报,但一会儿怕是还要下雪。
他得快点儿回去,要回家给家乐做饭,修电视,给车加油,去银行存钱,医院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他。
这样想着,他迅速接过赵继伟递过来的线香,跪下拜了几下,然后用打火机点燃面前的纸堆。
要是母亲来,是肯定要絮絮叨叨地说上许多话,从日子怎样到邻居如何,现在说到以前,活人说到死人,再说回来,一边垂泪,一边埋怨。
赵家荣从来都只是跪在旁边听着。
他没什么想说的,也不信死人能听到他的话。
火苗汹汹,熏得他两眼发紧。
那几摞纸拿来前,已经被大嫂细心地拆松了,因此燃烧得很快,没几秒钟就让火焰爬满了,成为一块块焦黑的碎屑,随着热浪的翻涌,轻盈地飘飞到空中。
他被呛得咳嗽了两下,一扭头,看见跪在后面的赵继伟正抹眼睛。
他竟然在哭。
赵家荣愣了一下,站起身来。
“赵继伟?”
被发现了,赵继伟就毫不顾忌,哭得坦荡起来,啜泣声还越来越大,慢慢地,竟有些嚎啕的意思,“爷爷啊……”
赵家荣站着,先是手足无措地瞪了他一会儿,慢慢地,就反应过来了。
事实上,继伟和他这位爷爷见面统共只有三次,第一次是他出生,第二次是他满月,第三次,就是在火葬场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儿,让人抱着哄睡觉,哪里知道什么爷爷不爷爷的。
人总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场景,才肯将情绪发泄出来。
这两天,医生又找他谈过话,劝他干脆把赵家齐接回家去算了,别再干耗着。
要不就转去大医院试试,砸钱赌命,虽然危险,也是个痛快的选择。
看来大嫂是和继伟说过了。
继伟这个孩子,说实话挺像他爸的,性子爽快,不会藏着掖着,该哭就哭其实挺好,不像他那么压抑。
孩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是个四肢着地的姿势,颇为狼狈,一边喷着鼻涕泡儿,一边断断续续地哼哼,“二叔……”
赵家荣抬头,远天朦胧,阴云堆砌层叠的灰,白雪覆盖的荒野毫无温度,是一幅恰如其分的悲伤风景。
站着抽完一根烟,赵家荣才去拽他胳膊,“你别哭我,我还没死呢。”
估计也是哭累了,人瘫坐在地上,稍微收了声。
赵家荣叹口气,矮下身去抱他的腰,拉拉扯扯地把这烂泥好歹扶到了自己的身上,等他那两条腿开始有劲儿了,就把他提溜起来,然后用力地箍了一下他的肩膀。
“行了!
快给我站起来。
你这么大个人,我可扛不动你了!”
赵继伟可能也觉得有点儿难为情,因此很听话,很快就利利索索地站直了,自己用手去擦眼泪。
赵家荣从兜里掏出张面巾纸,在他脸上囫囵抹了好几把,又弯下腰,用手擦干净他裤子上蹭的那些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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