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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是人挣的,也是人花的。
胡老大就无言了。
老奎听到胡老大病了,就来看。
老奎知道胡老大的病根在什么地方,但是,知道了也没办法,他只能过来安慰安慰,那病根他是无法根除的。
老奎一踏进胡老大的门,就见胡老大躺在炕上,胡老大挣扎着要起来,老奎赶过去扶,感到手里轻飘飘的,胡老大已经病成了一把干骨头了。
胡老大只叫了一声支书,就叫不下去了。
那声音,弱弱的,像猫娃叫的一般,让人听了觉得很孽障。
老奎轻轻拍了拍胡老大的肩头说,老大,别动了,你就安心躺着吧。
老奎说着,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想起土地承包那年,集体的羊群解散了,胡老大病倒在炕上的情景。
那情景,已是将近三十年了,与现在的情景竟是那么的相似,心里便满载了一种往事如烟的沧桑感。
胡老大哑哑地说:“支书,这一次病了,我怕是好不了了。”
老奎心里咯噔了一下,嘴上却说:“你款款地把心放好吧,你想走,只怕阎王爷还不收你。”
胡老大说:“这回怕就收哩。”
老奎说:“你这个老倒灶,胡说些啥?放着清福你不享,尽往牛角尖里钻。”
胡老大苦笑了一下说:“说啥哩?就这个命,生来就是个贱命,由不得自己呀。”
老奎说:“当年集体的羊群散了,你病了,还可以说得过去,那是因为你对大集体爱得太深的缘故。
现在不一样,这明明是给别人放羊,你只是一个羊倌,为这种事生病,不值得呀。”
胡老大说:“说不成,真是说不成,说出来还丢人的很。
我也不想去想,没办法,眼睛一闭,一只只羊就围到了我的跟前,想赶都赶不去。
我怕是鬼迷心窍了。”
老奎说:“想开些吧,想开了,就会好的。
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年,土地刚承包那会儿,我们都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不知这日子该怎么过。
你当时也病倒在了炕上,我来看你,我的心里也想不开,但是,还得给你做工作。
没想到车到山前自有路,天不但没有塌,地不但没有陷,随着社会的发展,日子却越来越好了。
对任何事儿,不能老盯着眼皮下的光景看,要看远一点,一看远了,任何沟沟坎坎都能迈得过去。”
胡老大说:“是哩,支书说得对着哩,想开一些,啥事也就过去了。
可我的老毛病就是遇事想不开呀。”
老奎说:“有些事儿,你想开也得想开,想不开也得想开。
记得当时土地承包后,你还说,现在分了,说不准再过十年八年又能合成大集体。
我说不可能,再不可能合成大集体了。
世事难料呀,当时认为不可能的,现在照样成了可能。”
胡老大听了,刚想咧开嘴笑一下,但是,因为皮肉扯得紧,还没咧开,笑就一滑而过了。
这才说:“石头他们搞的互助组,与我们当年搞的互助组不是一模一样?走来走去,绕了一个大圈子,将来不又走到了大集体的路子上来了?”
老奎说:“很难说,这都很难说。
总而言之,一代会比一代强,一代要比一代富,将来走上了也好,不走也罢,都是后人们的事了,他们都会过得比我们好。”
胡老大说:“那是,那是。
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活出个什么名堂,已经多半截身子入土了。”
老奎说:“是呀,过得真快,当年修水库、治沙窝的情景,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晃了一下,就把几十年的光景晃了过去,我们都老了。”
胡老大说:“怎能不老哩,儿子们一个个都胡子拉碴的了,孙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该到死的时候了。”
老奎说:“再别说死的话了,好好养你的病吧,等你抱上重孙子那天,你想闭眼再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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