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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大殿皆坐北朝南,设有御座、屏风,如今这些都没了,后室之门就暴露在外,只是挂了一道黑色幔帐遮蔽室内情形。
到这里董昭便不敢再唐突了,提高声音禀奏:“臣谏议大夫董昭告见。”
话音刚落布幔掀起,卞王后携环夫人、宋姬等女眷走出来,董昭忙大礼参见,她们却无心理睬,只顾掩面而泣。
动手掀幔帐的并非宦官,而是一位个子不高、花白头发的士人。
董昭一见也赶紧施礼——此人乃国舅卞秉。
卞秉阴沉着
脸道:“进来吧。
说话轻声些,大王刚醒转。”
董昭低眉而入,才见里面情形。
后殿并不甚大,却点了六只炭盆,比外面暖和许多;曹操仰面躺在榻上,瞧不清气色;李珰之正跪在榻边为他诊疗。
这时曹操开了口:“公仁来了,寡人有话对他说,快扶我起身。”
那声音有气无力甚是微弱,而且口齿似乎还不太清楚。
说是起身,但此时曹操已不可能离榻,他左半边身子完全瘫痪。
李珰之与卞秉一个抱腰、一个塞靠背,这才勉强使他坐起来。
董昭早揣摩到他病势不轻,但抬眼观瞧仍禁不住心头一颤——曹操头缠幅巾,脸上白得没一丝血色,最为骇人的是他眼睛极不自然地向左乜斜着,左边嘴角也近乎扭曲地向下耷拉!
“大王!
您、您……”
董昭扑倒在地,泪水簌簌而下——从建安二十一年称王起,日蚀干旱、瘟疫肆虐、严才叛乱、许都叛乱、乌丸叛乱、宛城叛乱、汉中兵败、水淹七军、魏讽作乱,四年间无一件好事。
如今总算风平浪静拨云见日了,大王却病重至此。
老天何故如此作弄人啊!
卞秉忙劝:“董公莫泣,大王见你如此心里更难受。”
李珰之毕竟只是一介医官,不敢旁听他们说话,悄悄退了出去。
曹操虽口眼歪斜不能动弹,神志却还清楚,故作轻松道:“寡人这般模样,把你吓坏了吧?”
董昭强拭泪水,跪爬到他身前:“臣若不能面君,心内终不得安。”
“唉……寡人快不行了。”
董昭亲眼见到此强横一世之人说自己“不行了”
,简直有些身在梦中的感觉,忙叩头道:“天路维艰,真人多难,大王福祚非寻常人可比。
此不过小恙,用心调养一定会好的。”
“不必再说宽心话,寡人心里有数……”
曹操本就气息艰难,嘴唇又并不拢,说话模糊不清,“这次连李珰之都没把握,恐怕熬不了几天了。”
卞秉见他讲话实在艰难,索性代为讲述——原来前日曹操在城内忽然中风,孔桂唤他不醒慌了手脚,只得派人快马回营召来李珰之和夏侯惇等几位重臣。
李珰之几针下去,人是醒了,却已口眼歪斜半身瘫痪,再探脉象更是可怖,乃大限将至之兆!
大驾在外,兵马屯聚,太子又不在,此事若传扬开来必军心骚动,况且营中尚有江东使者,绝不能将病情泄露。
在夏侯惇、陈矫建议下,曹操强打精神传令,命众后妃、官员一律迁至城内,对外封锁消息;诸部兵马一律迁至城边落寨,由中军诸将代为管辖;又册封孙权为骠骑将军、领荆州牧,晋南昌侯,命其使者梁寓速携印绶回江东复命。
都安排完毕,曹操昏昏沉沉晕厥,被侍卫抬进北宫。
董昭听得心惊肉跳,仓皇道:“今大驾在外军心仰望,病势固然能隐瞒一时,可若有一差二错又该如何决断?”
他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清楚——您想好后事了吗?
曹操慢吞吞道:“昨晚已派人回转许都,召太子前来……孙权那边早晚瞒不住,孤今晨已派张辽率部出屯陈郡以防不测,不过现今他与刘备反目,应该不敢此时发难……”
他只说了几句,口水便顺着嘴角滴下来,卞秉赶忙为他擦拭;他缓口气又道,“西凉近来有异动,迁徙的胡人与豪族不睦,所幸曹洪、张郃他们在,应该不会出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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