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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毕竟是以征辟之令调祢衡来的,曹操考虑了会儿,还是问上一句:“正平可愿为我掾属?”
祢衡索性把脸撕破,指着曹操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祢衡不保你这宦官之后、污秽之人!”
曹操强压怒火,又道:“想必阁下志向远大,愿意入朝为官,成一代之良臣?”
祢衡顺嘴就来:“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
这害民贼不当也罢!”
曹操也算仁至义尽了,尽量克制自己不发火,但是架不住这祢衡一次次挑衅。
杀了他影响太坏,逐出京师必然遗患,可给他官他又不当,眼瞅着这块煮不熟、嚼不烂的滚刀肉,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
孔融见祢衡一再顶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强笑了两声道:“祢正平,你这厮也忒高傲了,天底下还有你看着顺眼的人吗?曹公愿意用你你还不答应?这么大的架子,你以为你是谁啊?颜回复生吗?”
祢衡一听此言倒是笑了,戏谑道:“小弟若是颜回复生,文举兄可称仲尼不死了。”
孔融一怔——“仲尼不死,颜回复生”
这样狂妄的玩笑万不该当着曹操面上开,就凭这一言足以招惹杀身之祸!
孔融本想打个哈哈让祢衡闭嘴,哪知人家不领情,还把送殡的也埋坟里了。
他平日里甚是喜欢祢衡的桀骜不驯,可到这会儿也觉这脾性害人了。
也不知祢衡是毫不在意还是故意说笑,浑不觉气氛尴尬,兀自笑道:“文举兄乃是孔仲尼之后,尽得大圣之遗,说你是仲尼不死,这也不为过呀……”
孔融干笑了两声,也把头低下了。
正在这时却听对面的郗虑忽然冷冷道:“唉,圣人之后……未闻伯鱼之学胜过子舆啊……”
伯鱼乃是孔丘之子孔鲤,子舆是孔丘门生曾参。
孔鲤虽是圣人之子却未有建树,反是曾参留下《孝经》《大学》为后世尊崇。
说伯鱼不及曾参,言下之意就是说孔融这个圣人之后徒负虚名。
孔融觉得这句话好似一把尖刀刺进心窝,抬头恶狠狠瞪了郗虑一眼,却见郗虑也正凶巴巴瞧着他,两股敌对的目光一遇则转,各自瞧向别处。
繁钦始终注视着曹操,察言观色间见他甚是为难,脑筋一转便开了口:“在下久闻祢正平善于击鼓,现在府中尚缺一鼓吏,主公何不留正平为鼓吏,让他把那点儿狂劲都撒在鼓上,岂不是更好?”
敲鼓乃是下作优伶的营生,叫一个堂堂名士干这等差事,实在是莫大的折辱。
不过此言正合曹操之意,他扑哧一笑:“昔日蔡伯喈出仕为官之前便以抚琴之技扬名天下,正平若能以击鼓成名,也算是效仿先贤了。
祢先生,不知你可否愿意?”
祢衡倒也豁得出去,把手一揣道:“承蒙曹公厚爱,竟授以如此重任。
谢谢啦!”
说完连礼都不施,悻悻然转身下堂去了。
本来是想教训祢衡,却被人家教训了一顿。
不论如何总算是把这个瘟神打发走了,曹操不禁拍了拍额头,气哼哼道:“固执似牤牛,倔强似犟驴,真真不识抬举!”
郗虑、荀悦、何夔等见他当面不发作,背后暗憋暗气,不禁觉得好笑,各自起身告辞。
曹操也不强留,仅略一拱手道:“列位多受委屈,切莫记挂在心,回去休息吧……气煞我也……”
孔融虽对曹操有些意见,但也觉得自己举荐祢衡之事办得不漂亮,不免劝慰几句:“孟德啊,祢正平的性如野马,未免有些慷慨过激之言,还望你多多……”
这话还未说完,就见退至堂口的郗虑抬起头不冷不热道:“劣马入厩,此亦伯乐之过耳!”
此言给曹操提了醒,他狠狠瞪了孔融一眼,站起身来假模假式作了个揖道:“文举兄,天下狼烟尚未扫尽,在下实没有闲工夫同您这帮朋友打交道,恳请您少给我找些麻烦吧!”
说罢将衣袖一甩,抛下满脸尴尬的孔融回转后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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