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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楼重话要出口的刹那,沈放舟袖口一张,一本古书径直滑落地上,露出封皮上显眼的六个大字。
《和情蛊挚友上》
“沉浸美色之人呃?”
楼重忽然沉默在地,和慌张无措的沈放舟面面相觑。
“哈哈哈,一点练剑之余的小嗜好,小嗜好。”
沈放舟干笑着把书重新揣回袖子里,不着痕迹地使劲儿往里戳了两下,假装没听到系统放肆的狂笑。
楼重却低笑两声,过于沉郁的眉眼却终于显出几分少年的朝气:“是谈小洲给师妹的罢?我之前倒是闻说剑阁首徒与道门天才私交甚笃。
看到这封面我才想起来,谈小洲倒是很喜欢看话本。”
烛光慢慢地暗淡下去,沈放舟微怔,没有想到会是楼重主动提到这个名字。
被那样轻易地像是垃圾一样地丢出门,无论对谁来说都是要极力清洗的耻辱,所以与往日前尘有关的,应是全数忘却才是。
楼重伸手烧开火炉,熟稔地向其中添了一把木柴,她对火候的用量把控得很精确,毕竟在带着小洲奔走的那些年里,寒冬之时她只有给人磨剑换得几个银钱。
节约木柴,对于楼重这种人再简单不过了。
温暖煦微的火光开始滋啦滋啦地跃动,拖长楼重稍有些削瘦的身影。
“以为我不会提到这个名字么?&ot;
沈放舟这才回神,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句去面对与传闻中沉郁二字不太相符的楼重,于是只能点点头:“是,我总以为,你会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这倒是没错。”
楼重点点头,“我恨司红泪,亦恨谈小洲——这样说或许有些太直白了?虽然这件事追根溯源亦怨不到她头上,圣人讲恨仇分明的坦白之话就摆在书中,但可惜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没钱没粮的小流浪,我是捡到谈小洲,把她真心实意地当家人对待的。
所以往日我有多喜欢她,被赶出门去时,大概就有多恨她罢。”
不惜下跪求来的机会,却反而将她自己推入万丈悬崖,从此谈小洲成了高高在上的道宗之徒,她却怀着曾经的求道宏愿再度被打回一十三洲。
没人能想到她是怎么从刀门一步步爬上来的,只能说支撑她的,大概不是什么单纯的东西。
所以沈放舟并不意外楼重这样讲,她只是想找两人回转的可能,于是试探道:“小洲说当初她曾试图往你那送过金银,或者,是被司门主阻止了罢?”
“阻止也好,我收到了也罢,其实都没什么意义了。”
楼重面色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其实谈小洲拜师前,我还没有被赶下道宗的山门,我看到她要被宗主收为弟子也是很高兴的。
那时候我们常常约定子时一刻悄悄见面,直到那天晚上,我没有看到谈小洲,我只是在门外听到宗主要赶我下山,小洲跪在地上求她不要这样,司红泪说那么就你也一起走。
“
沈放舟心里生出一丝微妙的预感,她转头望向楼重,却骤然撞上一双纯粹的、毫无杂色的黑眸,就像一口枯井中的死水,漆黑得仿佛能把一切情绪都藏进去。
“于是小洲没有再说话了。”
沈放舟几乎在原地呆住,没有想到原来当初还有这样一个夜晚。
她不知道要该说谁对谁错,于是说不出一句话。
楼重反而脸上再没有别的表情,她站起身,望了望被拉长的影子:“时候已晚,沈师妹早些回去休息罢,往事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也再不想看到谈小洲。
如今,我只是权当自己没有捡到过她而已。”
沈放舟叹口气,知道眼下再没有回转的可能,于是低声同楼重道别,径直推门离去。
简朴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沈放舟却顿在了原地。
门外立着一个刚来的谈小洲,正轻轻地低着头。
沈放舟一愣,想原来刚才她和楼重的最后一句话,谈小洲已经听到了,就像几年前的那个夜晚躲在门口的楼重。
她抬眼望了望天,却发现现在正是子时一刻,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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