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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了“又”
,可袁午从没听他说起过梦到孙女的事。
“她到这儿来看我,她来看我,她现在住的地方,嗯,离这儿可远着呢。
她走了很远的路,衣服也没换,直接来看我。
她长大了,像个大姑娘了。”
父亲的舌头变得粘滞而厚重,“唉,等买了房子,你把若玫,把我的儿媳妇接回来,你说怎么样?”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在想我们这个家……”
袁午把手掌按在大腿上,转过头去看着鱼缸,良久才说:“她可能已经是别人的儿媳妇了。”
“没有!”
父亲吼了一声,“没有,这个我知道,我比你清楚。
你放心,绝对没有。”
袁午一愣:“你去找过她们了?”
“我要见我的孙女,有什么不可以!”
父亲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你……你不想婷婷吗?”
父亲的泪水再次涌出眼眶,顺着深深的法令纹挂到嘴角。
他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哭泣的神情,好像眼泪只是按照自身的意愿肆意流淌。
袁午离开餐桌,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坐进了沙发里。
不一会儿,父亲喝光了第三杯酒,脑袋枕在藤椅背上,立刻打起了呼噜。
电视里正在播放关于鸟类迁徙的纪录片,大雁穿梭在雾霾遮天的城市上空,倒是跟现在的环境十分搭调。
“阿霞……我走不动了,歇会儿吧。”
袁午吓了一跳。
父亲一直闭眼对着天花板,但这句话吐字清晰,完全不像是梦话,仿佛家里还有第三个人。
阿霞是母亲的名字。
只有这一句。
父亲不再开口。
纪录片里,拍摄的角度渐渐与高飞的雁群平齐,摄像师大概是乘坐在某种飞行器上,稀薄的云雾向画面右侧飞速掠过。
镜头慢慢推进其中一只大雁,直到形成头部特写。
大雁的眼神坦然而无畏。
字幕升起的同时,袁午察觉到某种异样的安静。
父亲的呼噜声似乎变轻了。
变轻了吗?袁午按下电视机遥控器上的静音键。
不,是完全听不见了!
袁午把脸转向藤椅上的父亲。
父亲仍保持刚才的姿势: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下腹的位置,后脑压住椅背上沿,脸颊上的酒红已经褪去了。
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袁午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停地靠近餐桌。
他确认了刚才观察良久得出的结论:父亲的胸口已经没有丝毫起伏。
“啪”
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到脚边,低头一看,是电视机遥控器。
这个声音仿佛重新打开了一个音量按钮,袁午听到打鼓的声音,拍门的声音,和自己心跳的节奏重迭在一起,带动眼前的视野上下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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