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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少年跪了多久,他本是那么烈的一个性子,要他下跪,又要折磨他多久?
而谢棠生怎么能那么义正严词,怎么能那么冠冕堂皇地说出自己是“为他好”
这种话?
“你要脸吗?谢棠生。”
贺兰缺一剑捅穿了他的肩膀,谢棠生痛得在地上痉挛,他浑身上下都是泥泞,肮脏不堪,丝毫没有平时高高在上的模样。
谢棠生嘶声:“我怎么不要脸了……我耗费那么多时间,那么多心血在他身上,可是他为什么总是不听我说的话,他凭什么不听我说的话,我是他的父亲。”
贺兰缺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他不可置信,手都在抖,忽然发现了一个令她作呕的事实,她几乎窒息,颤声质问:“谢棠生,我问你。”
“……你到底把谢纾看做什么了?”
谢棠生忽然失声。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还能是什么?那是我的孩子。”
远方轰隆一声巨响,雷蛇在乌黑的云层间翻涌咆哮着,瓢泼大雨哗啦啦地落在这对夫妻之间,两个人的脸被银蛇般的闪电照得雪白。
“娘?”
屋内,谢纾推开了门,他刚刚进阶,可是烧还没退,头脑昏沉沉的,踉跄地扒拉住门框。
少年身材欣长,裹在一片白衣中,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肌肤白得像落雪,脸颊两侧是烧出来的嫣红,像是银装素裹里的一寸红梅,烛火给他的侧脸镶嵌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远远望去,像是一尊漂亮的暖玉像。
他刚刚哭过,眼尾还是湿漉漉的红,鼻尖也泛着红,看向贺兰缺的目光充满依赖与信任,是谢棠生从来没见过的乖巧和听话。
谢棠生的眼睛骤然红了。
贺兰缺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剑陷进男人的肩膀中,又残忍地旋转,像是恨不得把那烂到骨子里的肉给挖出来,刨出来。
谢棠生手握住她的剑,手上被割得鲜血淋漓,他忽然间不敢直视贺兰缺的双眼,倒在泥泞中,偏过头去,嘴唇蠕动了下,居然不敢说话。
“谢棠生……”
贺兰缺旋转着那枚剑,红着眼睛,恨声道:“你真是个畜生。”
她没有回头,死死地盯着地上狼狈的男人,轻声:“是是,走。”
“去带走溯回镜,别再回来了。”
谢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身上披着自己的红衣,显得少年形体单薄。
谢棠生眼底骤然爆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红光。
他红着眼,怒道:“滚回来!”
“谢纾,你要去哪?!”
他忽然像是只失控的野兽,嘶声咆哮:“滚回来!
!
!
你哪也不许去!
!
!”
去哪?谢纾去哪?谢纾要离开他?谢纾怎么可以离开他???
他还没来得及纠正少年骨子里那根反骨,还没来得及惩罚他做错了事,还没来得及……听他亲口叫他一声爹。
他依然记得,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少年时,少年躺在一颗桃树上,一只小腿在半空中晃荡着,挂在靴上的银铃哗啦啦作响,一阵春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是一年中生命力最顽强,最旺盛,最生机勃勃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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