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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礼递给明新微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意思是动摇兵卒对河间天王的信念怕是难了,今日引出的追兵只怕也是个个神勇,都是难啃的骨头。
杨束倒半点忧色也无,反而眼里战意颇盛,他已经快两年未有遇到合格的对手练上一场了,如今城墙上弥勒教众战意凛凛,其中虽无高手,但军中有阵法,众人在极致的斗志下拧成一股绳,与他一战,或许能让他有所领悟。
噢,就是此番还有一个人要护着,不如想象成护送一尊玉像好了,玉像不能有所损伤,这算是新的历练……
明新微自不知杨束脑袋里已然在演练如何带着她大杀四方,只在想这河间天王的到来虽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她当即改变策略道:“大妄语者,乃未悟道者,妄言已悟道,更妄言鬼神,虚而不实,诳惑世人。
如今贵教与我等俱是肉身,仍在修行途中,未有人功德圆满,那就暂且不去分说究竟是何人已证果得道,何人又在诳惑世人吧!”
这话自然是在隐射弥勒教“诳惑世人”
,但话没说死,左护法倒不好急着反驳,又听她继续道:“若贵教非要认定我等在说妄语,那也是「方便妄语」,妄语戒有云,若为救护众生,菩萨可作方便妄语。”
左护法本来是假意等对方辩驳一句,便要立即着人前去拿下的,但此时却发现这城下的小子口才十分了得,且是借的河间天王方才所说的“大妄语”
的话头,若不听她细说,贸然出手,反而落了下乘,因此耐下脾气,硬邦邦问了一句:“你有何原由要作方便妄语?”
明新微一叹,面露不忍之色:“昨日我等早起烧香,香灰四散,落地为字,说是往南八百里,有人「日落屠城」,修行之人,闻此岂敢安坐?因此特地赶来一探。”
左护法眉毛倒竖:“什么「日落屠城」?”
明新微装模作样思索一番:“这却不知,卦象上只说,或有愚民,因其灵智未开,而遭受屠戮。”
一时城上众人都想到了城中传言,今日日落时分,若有未皈依弥勒教者,便不被容于贝州城,具体是如何“不容”
,虽没大肆宣扬,但大家心知肚明。
只听得城下还在说:“来了这城下一看,竟然改旗易帜,换了大名鼎鼎的弥勒教掌城。
我虽不是贵教教徒,不敢言知晓贵教真义,但既以弥勒为名,我想,我佛慈悲,见其生而不忍见其死,又岂会因为有人机缘未到,而忍心害其性命?”
刘阿柱先忍不住道:“什么「屠城」?全是无稽之谈,今日日落时分,必定人人都皈依我教,大家一起离苦得乐。”
他见这城下的小少年眉目如画,言谈间也颇有禅意,又道:“你若真有慧根,不如也皈依我教。”
左护法立刻瞪了一眼这不分场合传教的小卒,却见刘阿柱的脸被北风吹得通红,目光一片澄澈,坚定炽热,全是对弥勒教的信仰。
明新微摇摇头,似是听见什么天真话语:“这位小兄弟此言差矣,你怎知必定人人都会皈依?莫不是以身家性命为胁?若是这样,这城中男子,或真心或假意,可能都会皈依,但女子却不同。”
“因着皈依需要刺青,城中女子十之三四,或因节烈,或被逼迫,不愿刺字,会死在今日,剩下刺字皈依的,或有一半,因此而遭夫家嫌弃,算死在明日,再有一半,因此难以说亲,遭娘家嫌弃,算死在后日。
如此岂不算屠了满城女子?”
她叹息道:“传道虽好,但过了极端,乃是着相。
《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
刘阿柱瞠目结舌,他尚未想得如此深远。
左护法嗤笑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待这天下都是弥勒教徒,自然没人嫌弃她们。”
刘阿柱同村的刘大哥也把这教义看得分明,什么弥勒下生,离苦得乐,不过是成王败寇,反了他娘的,闻言在一旁默默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不是弥勒教,而是反宋教罢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实不相瞒,朝廷腐朽,我们和夔州义军也有交情,诸位在我等眼里都是友军啊!
不过起义就起义吧,又借什么弥勒之名,搞些假慈悲,反而掣肘?”
她道。
刘大哥其实心中早不耐烦清规戒律那一套,闻言嘴比脑子快:“正是!
起义就要像夔州那样分財分地才好……”
刘阿柱却急了,打断道:“什么起义,我们真是传教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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