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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无人迹的黑暗间疾驰,未知前路,漂浮不定,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若身前是能遮风送暖的披风,身后是裘劲可靠的胸膛,便应是感到心安的。
裴瑾此刻却如坐针毡。
她向来只做马背上的掌控者,从未被人揽在怀里,被动地乘马而行。
没有马镫可以作为着力点踩着,裴瑾也不愿松懈在后背的胸膛上,只能压低着身子用双腿夹紧马腹。
然而颠簸比以往都剧烈,让她难以承受。
她在腾起中不断晃动,如同风雨中飘摇的一株海棠,淋得稀碎。
直至腰间覆上一只手,那手将裴瑾稳稳地固定在马背上,也将她的身体完完全全贴在了怀里,没有一点缝隙。
一瞬间,裴瑾全身僵硬地如一块石头。
如此近的距离,身后人怕是会察觉出什么。
她紧皱着眉心,半身挣扎了一下,却只得到腰间更加有力地禁锢。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在阵阵清蹄中破碎成烟,再抬眸,已是一片瀚海星河。
也是这一刻的愣神,腰间的手改掌为爪,抓起手底下的衣物,不遗余力地抛了出去。
裴瑾仿若置身在梦境中被猛地惊醒,她甚至来不及多想,下意识腰腹一扭,足尖在半空中轻点,如踏龙雀,腾跃出一道弧线,最后回旋落地,脚下划过的沙地留下一道长长的深印。
夜晚的沙子很凉,裴瑾单手撑在上面,如同触碰在一池冰水上,耳边还有残存的风啸,她平复着喘息,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雪蹄马不多不少地停立在她面前。
“我原当在戈壁时看错了眼,现在看来并没有。”
似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愠怒,雪蹄马在原地来回踱步。
“你会马踏飞燕。”
他穆之恒便是昏了头,也断不会认错的,他学会的第一门功夫,就是马踏飞燕。
虽然后来他学了很多,可只有这一个是那人亲力亲为、完完整整教会的。
那人总是在军营,很少回家,他记忆中两人相处的日子少得可怜,最多的还是幼童时期,马踏飞燕也是在这个时候学会的。
那时他初初学会走路,路还没走顺,就被一双生不起反抗的手攥住领子和裤腿,抛出去,又捡起来,再抛出去,他哭得稀里哗啦,拼命想逃,那人却说,这点痛受不住,如何做我穆靖的儿子,如何做得镇北王世子,将来又如何守住大魏疆线!
他被喝地气噎喉堵,懵懵懂懂的意识中被粗暴地贯入了痛苦、窝囊两个词,所以难忘。
不过现下想来,也只经过了七日他便学会了,甚至比走路还熟练,后来他就被扔给了陈叔、李叔、王叔......
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父亲的记忆也会消逝,他曾经害怕过。
可是随着年岁愈大,那些记忆好似烙下了印一般越发清晰,他却生出了烦躁。
就好像现在一般。
靛青的瀚海星空,没有暖黄帐下的柔光浅晕,它会消融一切修饰或美化的痕迹,直达最深最真处。
裴瑾反而冷静下来,她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沙尘,披风在方才被抛下马时就已脱落在地,她走到掉落的地方捡起来,抖了抖挽在手间。
好像逃不掉了。
可她偏不想如他的愿。
抬起头,她说:“是,将军当如何?不是,将军又当如何?”
穆之恒神情微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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