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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穿得破破烂烂,但是为自己的杯子神气的很。
后来我就记住了那个怪老头,我当初最早不是就想学制瓷的嘛,学校把我调去学画画,到了敦煌就更没机会了。”
“嗯,”
祁绣春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音节,“我可记得清楚,那会县城里有个锔瓷的店,你每次都跑去看,看得人家里面的伙计以为你对他有意思,谁能想到你是真看那几个破瓷器去了。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喜欢那玩意呢?”
杭柳梅又想起外婆了:“我外婆以前为了多赚几个钱,给人家编竹筐,缝衣服边,纳鞋底,我从小就爱凑在她旁边看她干活。
后来快到我上学的时候,家里又没钱,外婆就说女孩子都必须念书,大的念了,小的也要念,她就带着我去另一个村子里的瓷厂打工。
外婆干不来技术活,一开始只能看炉子、脱模,但是她手巧,后来渐渐就可以修坯,上釉。
我帮不上忙,只会在旁边玩,本来里面的人都怕小孩子捣乱,但是我听话,只坐在那些工人旁边看,他们也爱听我问问题和我聊天,我和外婆在那前前后后去了好多年。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记忆刻在脑子里一样,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那些人怎么做青花瓷茶盏的。”
“你外婆啊,那可真是个好人——“祁绣春话还没说完,赶驴的人已经把车停住了。
工作人员指着前面告诉她们就送到这儿,剩下的自己走。
四个人顶着风走了没多久,就看见这片高坡的尽头孤独地立着一块刻有“阳关故址”
的巨石,往下似乎就是沙漠的边缘,远处的沙尘像烟一样弥漫在天地交界处。
风吹得人脸疼,他们捂得严严实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木头栈道上去。
这样的感觉有点像当年第一次去莫高窟了,一样浩渺的压迫感,周围什么也没有,人慢慢地移动,一举一动都像是打扰着这片土地。
难怪都说“西出阳关无故人”
。
十九岁的时候难过和害怕都是一下子的事,总有满腔的壮志和热情,觉得只要努力什么都能战胜。
现在六十九岁,反而不那么冲了,信命信缘信老天,没有什么必要战胜的,每一次摔个头破血流还能再站起来就很不错了。
碎发被细汗打湿粘在额头上,杭柳梅拿出手绢抹了一把,翻个面叠起来递给绣春姐。
小麦拿出杯子给她:“奶奶现在太热了,你们喝点水小心中暑。”
杭柳梅接过去,和祁绣春没一会就喝了个底朝天。
这么一瓶水可把两个老太太憋急了,绕回来的时候催促小麦和蒲芝荷抓紧上驴车,找洗手间。
趁着她们进去的功夫,蒲芝荷和小麦在外面的文创产品店闲逛。
这会儿没什么游客,营业员也都趴在桌子上小睡,懒得招呼人。
两人在店里一下试戴帽子,一下试背包。
小麦看到一对带着刺绣的水囊,停住了脚。
快到他爸的生日了,搞不好到时候就在敦煌给他吹生日蜡烛,做儿子的不好空手,买这个倒是挺搭他的。
买两只,一只给他,一只给妈妈,成双成对的礼物,他肯定更开心。
小麦思考得太认真,没注意蒲芝荷已经走到了店铺另一头。
她想买点明信片给几人做纪念,那个趴着睡觉的服务员身子下面压着的好像就是网上很红的丝绸明信片,看起来像纸,摸起来像丝绸,印着各色壁画里的藻井。
蒲芝荷小心翼翼地捏住一角,想把明信片从她胳膊下面拉出来。
“嗯——?”
服务员还是被她打扰醒了,半边脸都是袖子印出来的褶子,她下意识擦了擦嘴角,问蒲芝荷要什么。
蒲芝荷晃了晃手里的明信片:“就这个,多少钱?”
“一张二十,一包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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