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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请桑榆和桑老丈止步,随即提着一盏灯笼,舍弃大道,往净慈报恩寺旁边的山路走去。
桑榆本以为宋慈是要离开临安,可那条山路通往净慈报恩寺后山,根本不是离开临安的道路。
桑榆急忙追上,比画手势,问宋慈要去哪里。
宋慈这才道出实情,说他为了查案,要连夜去一趟净慈报恩寺后山。
桑榆本来因为离别在即,心头失落,这一下又是惊讶,又是担心。
她望了一眼后山,黑漆漆的,宋慈独自一人前去,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如何是好?夜里山路不好走,她让年事已高的桑老丈留在净慈报恩寺外等待,她则跟着宋慈走上了那条山路。
宋慈知道桑榆的心意,没有加以阻止。
来到后山之上,在距离原来巫易的坟墓不远之处,宋慈找到了何太骥的墓地。
宋慈从怀中取出了一柄很小的铲子,那是他之前在太学回梅氏榻房的路上买来的,比他上次墓土验毒时所用的铲子还要小上一截。
他围着墓地走了一圈,何太骥是一个月前下葬的,坟墓周围留有不少挖掘取土的痕迹,不可能把每一处痕迹都挖开寻找。
宋慈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何太骥的墓碑上,碑前插着不少燃尽的香烛头。
他不知道弥音有没有来埋过证据,就算有,他也不知埋在何处,但料想弥音与何太骥的关系那么亲近,不大可能直接挖开这位侄子的坟堆,也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下,最有可能埋在刻有何太骥名字的墓碑之下,而且弥音来过这里,想必不会忘了祭拜这位侄子,墓碑前的那些香烛头,说不定其中就有弥音留下的。
于是他俯下身子,在何太骥的墓碑前挖了起来。
桑榆站在一旁,提着灯笼照明,见宋慈一来便挖掘墓地,难免为之惊讶。
这墓地位于密林之中,透着阴森,时有阵阵冷风吹过,冰寒刺骨。
但桑榆并不害怕,只要宋慈平安无事地在她身边,哪怕身处黑暗阴森的墓地,她也觉得心中甚安,只是不知宋慈在挖什么,惊讶之余,又有些好奇。
宋慈挖了好一阵,挖了大约一尺见方的一个坑,铲子忽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急忙将泥土刨开,一个书本大小的木盒子露了出来。
他将木盒子挖出,见上面挂着一把锁,于是先用铲子敲打,后又捡来石头砸击,最终将锁砸掉了。
将盒盖掀起来,里面是一团裹得方方正正的油纸,他将油纸拆开,最终看见了包裹在里面的东西——一方折叠起来的绢帛。
宋慈拿起这方绢帛,展开来,见左下角有所缺失,带有些许焦痕,似乎是被烧掉了一角。
绢帛上有不少墨迹,宋慈挨近灯笼,见上面写着:“庚戌三月廿九日,会于八字桥韩宅,共扶嘉王,同保富贵,违誓背盟,不得其死。
刘扁,古晟,韦……”
宋慈依着字迹看下来,绢帛上所写的是共扶嘉王赵扩的盟誓,其中庚戌年是十五年前的绍熙元年,三月廿九日则是禹秋兰遇害的日子,也就是刘扁和古公公去韩家密会韩侂胄的那天。
他看至绢帛的左下方,见到了两处字迹不同、按压了指印的署名,分别是刘扁和古晟。
在这两处署名的旁边,还有一个“韦”
字,上面也有些许指印,看起来应是第三处署名,只是正好位于缺失的左下角,署名也残缺了大半。
虽只剩一个“韦”
字,但宋慈一下子便想到了韩侂胄,那是“韩”
字的右半边。
虽然绢帛上没有写明,但刘扁与古公公身份特殊,一个身在翰林医官局,一个身在御药院,韩侂胄私底下与这二人密会盟誓,还写明是为了共扶嘉王,不难想象这背后存在多大的问题。
宋慈知道,这便是虫达用来威胁韩侂胄的证据。
然而这方绢帛被烧掉了一角,且烧掉的正好是韩侂胄的署名,单凭一个“韦”
字,根本无法指认韩侂胄。
宋慈想到了净慈报恩寺的那场大火,以为这方绢帛是在那场大火中被烧去了一角。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方绢帛的左下角,其实是被韩侂胄自己烧掉的。
当年韩侂胄收买了刘扁和古公公,因为担心二人背叛,于是用这一方绢帛,彻底断绝了二人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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