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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辎重的大队当日便已回廉州复命,裴瑾虽不同路,但原本也打算当日启程上京的。
昨日被扣留在此纯属意料之外,眼下只剩下她和慕昕两人,即便是从旸关到最近的嘉定城,足足也要行两日。
两日,便是有马车,对于一个有病在身的人也勉强了,更何况她不想冒这个险。
不想,适才拍着胸脯说话的人没有立刻应声,只他眉头微皱:“此事,倒也谈不上劳烦......”
裴瑾截口打断他:“不会让各位太为难,只求一顶帐篷,其他所需,当是借用,一应消耗过几日便会派人补还。
另外,将军那里......若是有需要,我可自去与他说明。”
“裴大人莫要误会,”
温泠笑得十二分和煦,“慕小友的伤本就应该我们负责的,何谈借用。
只是......”
话音方落,他倏地收起笑意,眉目疏淡,“有些丑话还得和大人说在前头,军营之地,只讲军纪,中州的规矩在这可说不上话,这里没有罗汉床,没有四菜一汤,更没有杂使仆役,风吹日晒、满身黄沙都是日常,残肢腐肉也不少见,不知如此,大人可能接受?”
裴瑾抬起眼皮,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还有吗?”
“还有,近日战事生变,此处虽是大后方,到底凶多吉少,大人切勿随意外出走动,只要安分呆在营中,我们定当竭力护着两位安全,但若大人置若罔闻,就莫怪大伙不讲情面了。”
这些绝不是空穴来风。
自从将军赶走监军太监,不乏从京里来的堂官,或是被派来充当眼线,或是想沾些油水,被他们架着丢出旸关的不知凡几。
眼下,因着一名随从受了点皮肉伤,便要求在旸关停留的,温泠很难不往此处想。
裴瑾沉默下来,她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警告,但她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他说的不无道理,边关险象环生,断不是停留养伤的地方,可若非不得已......
袖口上的手晃了晃,“主子,我……”
慕昕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便是他自己也一怔,这沙哑的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没事......”
他嗫嚅着没了声,神色一下变得萎靡。
慕昕的身子骨比之常人更弱些,这是裴瑾后来发现的事。
她抿唇不言,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安抚着他,思量片刻,说:“参将的顾虑无可厚非,这些裴某都没有异议,回程延后之事,我决意不变,劳烦了。”
温泠没太惊讶,本也未指望几句话就把人给打发了,但想起自家将军的交代,他神色缓和下来,挂起浅浅的笑:“在下也是秉公办事,得罪之处,望大人海涵。
大人接着住昨日的幄帐如何,慕小友的住处......”
正当温泠摸着下巴思索将人安排在何处时,裴瑾打断道:“不劳费心,慕昕与我同住即可。”
温泠眉梢微动,却也没有多问,又指了指身后安分缩着的人,补充道:“鲍冲是这的守备,别看他一身蛮憨,比我们都会照顾人,有什么事尽可与他说。”
突然就成了话头主角的鲍冲咂了咂嘴——得!
又接了个老妈子的活。
他应声堆起笑,挥着手比划起来:“正是!
大人有什么需要的,找豹子我,别的先不说,三顿饭定不会给大人落下,男娃娃抱着轻得很,这要在我鲍家,不吃上三碗饭都不让下桌。”
听见“抱着轻”
几个字,慕昕唰地瞪向鲍冲,脸色一下涨红,因为过于愤怒,身体竟开始微微颤抖。
鲍冲未料到他口中的男娃娃会对他露出这副狰狞的神情,前倾的头向后缩了缩,挤出了一个紧实的双下巴。
慕昕绯红的脑袋又一下泛出了点紫。
场面有些失控,温泠清了声嗓:“慕小友有伤在身,还是先行送回帐内让军医诊治,旁的之后再说也不打紧。”
裴瑾没有异议,道了声谢,便扶着慕昕回帐内,鲍冲见状,走上前就要再抱起人,被慕昕眼疾手快地推开了,他说不出话,但连头发丝都在抗拒。
裴瑾瞧这情形,婉辞了他的好意。
鲍冲摸了把乱七八糟的头:“我抱着走两步就到了,你们这么走不瞎费劲嘛,两人瞧着都弱不禁风的......”
他只在嘴边嘀咕了声,慕昕却一字不差的听了,原本拼死抵抗的手突然卸了力,他瞄了眼眼下泛着青色的裴瑾,默了默,猛地闭上眼,破罐子破摔般手指向鲍冲:“你!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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