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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地的祷文长达几千字,均由刘枢口述出来,上表于天。
整座祭坛的最高处没有别人,诵完祷文,她又独自多站了一会儿。
在古老的传说中,站在祭天台的中心就能够与神明沟通,刘枢不知这传说是真是假,反正在她主持祭祀的这七年里,她从未感受到什么天启。
但是,从十五岁她第一次站上祭天台念诵祷文的时候,她每次都会在心中悄悄的问:
“如果是我犯下了大错,那就请上天降罚于我吧。”
七年过去了,她也问过了七遍,无事发生。
这些事情她从未对旁人说过,只留给自己独个苦闷,君王的心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于是她这一次,又加了一问:“若我没有犯错,那么可还有知晓真相的机会?”
天不言。
刘枢慢慢步下台阶,按部就班完成剩下的仪式。
冬至祭祀轰轰烈烈搞了十日才算结束,刘枢到冬月下旬乘车从郊外回到雍城内。
刚进城,一口气还没歇下,侍中大夫便急急忙忙呈上一份奏疏,刘枢很累,皱了皱眉,不大想看。
闻喜也白了侍中一眼,心想真没眼色,什么事不能等王上休息一夜再说?
“王上,是……是直觐。”
侍中大夫手捧竹卷,垂下头,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怪罪他。
汉制规定,凡直觐之人,国君必当日接见,不可逾期!
刘枢疲倦的眸中闪过一抹意外神色,她在位期间,可从来没有什么直觐之事。
“呈上来看看吧……唔,齐国人?”
竹简摊开,刘枢草草浏览过一遍,就扔给闻喜,这是默认他也能看的意思。
闻喜看后道:“老奴见这位士人姓郦,听闻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大夫也姓郦,莫非有什么联系?”
刘枢这时浑身疲累,本想好好休息一番,这下也泡汤了,只道:“这帮齐国士人,惯会耍嘴皮子,又能有几分真本领?”
她摆摆手,道:“就叫她去澧泉殿殿外等着吧,寡人换了衣裳就去。”
……
郦壬臣在殿外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就在她的腿已经跪的快没知觉时,殿上传来侍者的通报声,“宣——齐国士人——郦壬臣——觐见君王——”
郦壬臣双脚踩着冰冷坚硬的青砖,踏过门槛,仿佛踩着自己的命运。
她不是没有面见过别的国君,郑伯,齐王,她都见过,往常她都是气态平和的,但唯独这一次,她有一丝紧张。
几个念头转过,她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内殿的门口,便停下来,理正衣襟,顺便沉默的向上瞧了一眼。
世上有一种距离,叫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但见殿堂威然,汉王枢独自坐于空旷的高处,似在沉思,也似是无聊,她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一柄长剑,出神。
那是历代汉王的佩剑,剑号龙渊,锋利的剑锋散发着幽幽寒光,剑身烙印着汉国的图腾。
也许是祭祀前后斋戒多日又异常忙碌的原因,刘枢的脸庞变得有些瘦削,神情中也有一缕倦意,她静静的坐于王座,看着膝上的长剑,更有一种莫名的孤寂流连周身,不知这位年轻君王的内心,有着怎样的忧愁呢?
长信宫灯燃着摇曳的烛光,大内侍闻喜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因着是才搬迁过来,大殿中再没有其他多余的物件。
只这一瞥,郦壬臣便对殿内的布局心中有数了,如此不至于一头栽进去而手足无措。
这个偷看小技巧,还是曾经兄长归灿教给她的。
她低头躬身走进去。
刘枢好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竟没有注意到她进来。
还是闻喜在一旁悄悄提醒,她才抬起头,将长剑收回鞘中,放回桌案的剑架上。
郦壬臣伏首拜倒,拜了四拜,恭呼王号。
她瘦瘦的身躯远远的跪在空荡的大殿中,那一俯一拜的姿态,恍然间叫刘枢以为自己眼花了,一瞬间忘记了说“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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